自邓清有记忆以来,花是家乡路上的野花,是城市为了市容市貌种植的盆栽,是男生送女朋友的花束。
前者是具体的、可触及的,后者是抽象的、她难以想象的。
现在齐妤说给她买支花就好了。
对,甚至是一支花,而不是一束花。
学校附近能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她们出了饭店没走两分钟就到了一家花店,白色的门扉和招牌,原色的花架上摆满了各色季节鲜花。
邓清眼神示意齐妤,这家,进去吗?
齐妤点头以示肯定。
邓清走进去,乱花渐欲迷人眼,这么多品种她认识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你喜欢哪个?”邓清直接问。
“都可以。”齐妤笑眯眯道。
环视一周,邓清指着黄色花征求齐妤意见。
齐妤再次笑眯眯点头肯定,“你选的黄玫瑰当然最好。”
店员见状上前拿花,问要多少。
齐妤:“一支就够了。谢谢。”
尽管只买了一支,店员仍是贴心地用白色雪梨纸将黄玫瑰包好,递给齐妤,“请拿好,欢迎再来。”
邓清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五元钱。
原来花也没有她想得那么贵,只是她从前绝不会为这些无用之美花冤枉钱,也从没觉得她的生活里需要花。
然而当齐妤站在秋日午后的街头,手里捏着支盛放的黄玫瑰,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间,竟像是天生与花相配。
邓清感到一种陌生的渴望在心里涌动。要是有人能送她一束花就好了。她想。
左|忙
时间一晃到了冬天。齐妤对四个季节一视同仁,没有最喜欢也没有最讨厌,无非是天气差别,天黑天亮得早晚不同。
最近学校事情不多,论文几次修改后得到导师的“大拇指”回复,研究生生涯的最后一门评定考核业已结束,项目她负责的部分亦进行得十分顺利。
如果齐妤乐意,她完全可以待在家什么也不做地躺平一整天。
相较于齐妤的闲适自如,宋浔舟那边堪称地狱模式,宋浔舟刚回国两人贪恋纠缠的周末如同现实的短暂豁免,遥远得像个梦。
宋浔舟进董事会面上没人微词置喙,背地里人言难测。
是爷爷的指派,也是宋浔舟自己意思,他接手负责起极为重要的度假村项目,算是递上一纸投名状。
说是吞噬时间的黑洞也不为过,宋浔舟的精力一点点被工作蚕食,忙到连完整的周末都很难空出来。
刚开始宋浔舟坚持每晚回来住,齐妤为他留灯,等到人终于回来了,齐妤困到已经睡过一觉,宋浔舟也累得说不出话,两人宛若一对疲惫的小兽,彼此搂抱着拍拍对方后沉沉睡去。
有人私下无不艳羡地讥笑讽刺,说宋浔舟演都不演了,上来就抢过行将完工的重点项目,人前露脸,走个流程,一点苦没吃,到头来名利双收,稳坐功劳席,要不说寰驰姓宋呢,专供太子爷的预制饭,有手就能做,有口就能吃。
有关这些言论,宋浔舟是不屑投以关注、眼神都懒得给的,也并不会让齐妤知道。
宋浔舟每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往返度假村和各类应酬的路上。
市里那边盯着首波流量,文旅局的人协谈联动落地;品牌方加码,想把新线产品安排到高尔夫球场增加曝光度;受邀名单层层筛选,就这还有人拐着弯托关系塞人。
宋浔舟爷爷几年前便已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前段时间座上宾地简短现身了一些场合,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亲自培养接班人、为其背书的昭彰态度。
公众闻风而动,宋浔舟作为宋氏年轻一代,市政部门、协作单位、品牌方、承包商、媒体自然而然地找上了宋浔舟。
度假村的地皮当初啃下来不容易,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越到尾期,越是不容许出错,宋浔舟刚上位,太多人等着他出错,
偏在关口,宋浔舟手腕雷霆地钓出一串浑水里的贪鱼。
宋浔舟收集证据时半点风声没走漏,证据确凿了处理人的手段不留情面。落人话柄,说他年轻气盛,行事不忌,锋芒太露,不够容人。
宋浔舟本人是无所谓任何闲言碎语的,他顾忌的只两处,一是家中长辈的心情,二是女友的看法。
只要不涉及他们,宋浔舟绝对地有多少颗子弹精准地爆几颗头,毫无心理负担。
这两个多月来,忙完工作结束已是深夜,宋浔舟提前发消息叫齐妤别等他,担心吵醒齐妤,回家后干脆睡在侧卧。
偶尔哪天齐妤醒得早,宋浔舟还没起,齐妤会钻进宋浔舟的被窝贴着他再睡会儿,哪怕在梦中,宋浔舟也习惯性地把人搂紧。
更多时候,齐妤醒来,宋浔舟已经离开,桌上放着司机来接他时带的老宅厨师准备的早餐。
明明宋浔舟在寰驰附近就有住处,自家开发的顶级楼盘,住着舒服不说,不比日日赶来赶去节省时间?这么来回折腾在齐妤看来完全没必要。
齐妤盘算着得和宋浔舟说一下,谁成想,一连多日都抓不到宋浔舟的空档。
又一天早上,齐妤 5 点多就醒了,室内一片漆黑,外面天还没亮。
放以前她定是要眯会儿再起,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她日理万机的男朋友走没走。
路过岛台,宋浔舟最近常戴的腕表还搁在上面,齐妤便知人还在。
推开侧卧的门,沉静的香气瞬间缠绕上鼻息,是齐妤为宋浔舟准备的安息香。窗帘紧闭,只能模糊看到床上的人影。
齐妤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踩到什么,弯腰捡起,一叠夹好的文件,想来昨晚他回来后还熬夜工作了。
把纸张放到床头,齐妤慢慢拉开被子,钻进去盖好,没待她有所动作,男人结实的手臂就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