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控诉:“当初提分手,胡乱编造一个原因,一声不吭就离开的人是你;陪陈姨来省人医看病,对我忽远忽近的人也是你……”
蒋楠冬未尽的话语叫图南愣在原地。她没想过眼前这人对自己竟然有诸多不满。
反应过来后她笑的像电视剧里即将结束生命的反派,快乐的情绪从身体内迅速抽离。图南问他,说话声有气无力:“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蒋楠冬。”
“一个多月过去了,你一直忍到现在才说,也是辛苦了。你做梦都在骂我吧?”
图南不怕他兴师问罪。
“还有呢?你对我的看法,干脆今天全都告诉我啊!”
原本蒋楠冬一鼓作气,图南的反问倒叫他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力量再而衰,三而竭。
他握她的那只手也随之泄了力道,只是堪堪搭在上面。
再次说起时,蒋楠冬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横:“本来就是,你欠我一个说法。”
“你那么要强吗陈图南?什么事都靠自己,你厉害,你了不起,可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
图南缓缓抬眼,对上一张执拗的脸,她听蒋楠冬接二连三地控诉。
最后他抬起脚,脚尖轻踹在墙边,形容有些落寞:“你们都有自己的主见,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蒋楠冬在示弱。
在图南的记忆里,他一直是温温柔柔的模样,可如今他在向她求一个原因。
图南看不惯示弱的人,特别是示弱的男人。
明明他们什么好处都占尽了,可这些人凭什么觍着脸装柔弱?他们总有各种理由为自己的迟钝开脱,而后再想尽办法得利。
想到这儿,她使劲甩开他的手,质问他:“你不知道?不知道好啊!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知晓越多,烦恼越多。
“你从小就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走到哪里都被他们带在身边。”
图南心中有气,她开始朝蒋楠冬发射连珠炮,“你爸爸工作调动,你被带到远山,后来回南京,你也总是被优先考虑的那一个。”
“你的路有人为你规划,就连你以后的伴侣,都有人替你早做打算。”
“你的家人为了让你找到更合适的另一半,甚至不惜和自己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撕破脸皮,亲自来医院一趟,只想为你铲平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以后要和你结婚的那个人,是你家里人物色好的、能为你提供助力的贤内助。她会为你生儿育女,最后孩子大概率还是随你姓。”
“你的贤内助会经历怀胎的难过和生育的痛苦,之后还要面对的是被人当做动物一样观赏的哺乳期和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育儿期。”
图南嗤笑一声:“你能帮上什么忙?吴阿姨应该也不会让你去帮什么忙吧?”
蒋楠冬没想到图南居然选择从这个角度切入,他不经常想这些事,反正自己也不会实实在在经历,想也白想。
图南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朝他打来,她的声音轻有力:“蒋楠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图南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三年级之前她甚至连自己的爸爸妈妈究竟是谁都搞不清楚。
图南语速越来越快,她的声音却不知不觉变得哽咽。
“我能理解你之前说过的,家里事无巨细的安排让人感到窒息。”
“可是你知道吗蒋楠冬,和其他人比,你的经历都不算什么。”
“我不同意你的话!”蒋楠冬出言反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这些不愉快的经历都是基于自己所处的境遇。你不能要求我避而不谈。”
“你谈啊,你可以大谈特谈!自己的遭遇自己愿意谈,可也不要强加在别人身上,要求人人都得完全理解你的不容易。”
他不放过她,她也没想让他好过。
话题终结前,图南一抬手,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书包,转身往 702 走前对他说:“冬冬,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你问我的那些问题,我想好之后给你答案。”
蒋楠冬立在原地,整个人瞧上去有些无措,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愣愣地回答:“好。”
图南本打算借抽烟来排遣心中烦闷,结果只在连廊上待了一会儿,却又积累了新的烦恼。
她急需发泄。于是图南学起了陈鸿雁,大半夜开始收拾屋子,她将不大不小一间出租屋里里外外擦拭一遍,紧接着又是拖地,此后还不忘将旧东西归至原位。
一个人收拾到凌晨,图南临睡前才有空看手机。
体力劳动消耗精力,她想再找一个能聊得来的倾诉对象。
心有灵犀似的,许青枣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正躺在聊天界面上。
她留下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南南,周末有时间吗?咱们聚一聚吧。」
「我想你了。」
图南回复:「好。」
而后图南带着白日里积攒的憋屈和郁闷,自顾自地埋在枕头里大哭一场。
庆幸枕头不是荞麦的,要不然绝对能让她哭发芽。
人活着很难,每天都是新的关卡。纵使她心高气傲,可实际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随便什么难度的事情,一经发生都有可能将她卡在对面,发出冷漠无情的警醒,提示她凭借这样消极散漫的态度通不了关。
图南又一次感觉到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