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人家都爱生女儿呢。”蒋楠冬的表情舒展过了头，趁图南还沉浸在适才与陈鸿雁对话的情绪中，他又逮到机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还得是女儿啊，妈妈的小棉袄。”

图南凑上前去拍他一巴掌，随后怼人：“不爱听别听，不爱看别看，谁又没逼你。”

“再说了，我们俩又不住一起，你大可回你的 701 睡觉去。”

蒋楠冬死皮赖脸地凑上来：“你还在这儿没回去呢，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不管呢？”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睡着了口水都没人帮你接。”

图南抬手，抻一抻胳膊，主动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嗤笑一声：“你别犯贱！”

扮猪吃老虎，蒋楠冬惯用的招数，可这招对图南没用。她早都看惯了，通常蒋楠冬一个眼神，她都能猜出这家伙接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图南就是这么一个人，时而有趣时而刻板。双面人一样，切换自如。

每每表现出刻板的那面时，她脑海里都会自动浮现一句话：“你这个表现太像你爸了，简直一模一样。”

图南不愿意像图远强。她只能努力去改变，可惜这种血缘上的相像，越长大越明显。

她始终难以摆脱血脉压制，更不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前去，堵上所有说过这话的人的嘴。

是谁说生活很美好，明天会更好？生活的道路上明明布满荆棘！

恍惚中图南忆起某位很有名的白胡子老爷爷，肯德基如今的广告语是什么，她已经不愿留意，可图南时常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吃肯德基的情形，那时候有关它的广告后面总会缀上一句：生活如此多娇。

句子虽短，但足够出彩。

小时候，人最容易相信所有事情是真的，图南儿时就受到包括这句话在内的很多广告词的熏陶。

成年之前，她是一个相信万事皆有可能的乖小孩。

成年之后，尤其最近几年，她不太敢信了。

蒋楠冬探过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陈图图，你今晚要住这儿吗？都半夜十二点多了，还不打算回去，又想什么呢？”

“想肯德基，想‘生活如此多娇’。”图南扬起下巴睨他一眼，摆出一副挑战者的傲慢姿态。

某些时候，图南跟蒋楠冬的默契也在于两人能随时随地打赌。一旦眼神对上，根本不用张嘴，接下来的话里必带着挑衅。

一个下战书，一个应战。输赢无所谓，光是打赌前的“挑战”与“被挑战”都能算得上是她跟他之间独有的精彩。

“回去了！”图南率先转身，背对着他将手一扬，算是打过招呼。

蒋楠冬留在她身后，忽明忽暗的廊灯下，他望着图南远去的背影，眼神无辜，看上去更像是站在幼儿园门口等人来接的孩子。

蒋楠冬最近的试探全部失败，图南软硬不吃。

回到房间，图南不忘给图远梅发去问候。

而今在图远梅心中，图南只是一个远赴他乡、刻苦读书的小孩。图南不能透露自己已经知道图远梅直播被骂的事，同样她也不能出卖陈鸿雁。

思前想后，她只问了句：「姑姑最近好吗？」

图远梅回消息很快，好似就在对面静候图南来问。

她的回答简单粗暴。对于图南是否能够接受这样邪门的消息，图远梅心中毫无顾忌。

再低头时，图南只瞧见手机屏幕上蚂蚁一样码着几个黑体字：「卢巧茵去了江苏。」

图南很棒了，期待能看到她更多的成长~~~

图南：长成大树??

忽然想要吃肯德基??

哈哈哈 ??'?'??

48.春宵一刻值千金

卢巧茵？这是一个久违了的名字。

禾青的葬礼才过去一个多月，现在想起这个人，图南只记得她在自己女儿的葬礼上，同前大姑姐禾新雨的那场骂战。

两人具体吵了什么，图南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吵架时卢巧茵身上穿着的那件雪青色羽绒服。

二月中旬，远山还很冷。依照礼节，来参加葬礼的来宾本应该穿深色衣服。灵堂中央，禾青的大幅遗像右侧，卢巧茵身上那一抹雪青是难得的亮色。

长而简约的羽绒服如同冬日初雪，美好的令人向往，它张开双臂抱住卢巧茵，比她的前夫禾新霖要靠谱得多。

丧女之痛，痛彻心扉，羽绒服却传递给人视觉上的温暖。

温暖到它的存在仿佛是想提醒人们，来自来，去自去，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无论是亲眼目睹的人还是到场送别的人，都不必过于悲伤。

人到中年，离婚又丧女，卢巧茵的日子过得极为痛苦。

尤其和蒋正兴相比，卢巧茵在图南心中俨然一个受尽生活折磨的凄苦女人形象。

女儿是两个人的女儿，禾青死了以后，卢巧茵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可蒋正兴不同，禾青于他而言，只是自婚外恋情得来的私生女。

他对这个女儿没有什么感情。蒋正兴表现出的态度也很明确：有则儿女双全，无则弃双保单。

图南记得儿时蒋正兴一家重又搬回南京后，她不止一次听清水巷里的老人扎着堆聊天。评价这个人时，他们会说以蒋正兴的性格，他最不应该从政，反而应该从商。

为何？只因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

图南忽然明白过来，那些执着于生二胎三胎的夫妻，大概也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努力拼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