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啊

32.就这样在一起很久很久

吴晓蓓离开时狠狠将门摔上，只留蒋楠冬呆立在原地。

防盗门与门框像是两个被人吓到的胆小鬼，紧紧拥抱在一起，发出震天的声响。蒋楠冬紧闭双眼，片刻后眼前重现光明，他弯腰拾捡起满地狼藉。

每个月有那么一两天，吴晓蓓都会到蒋楠冬的公寓来。即便蒋楠冬忙时会花钱请人来打扫，吴晓蓓也并不放心。

从前蒋楠冬的衣食起居都得经过她的手，孩子长大后逐渐不愿意服从她的安排。吴晓蓓不是不伤心，但她拗不过已经很有主见的蒋楠冬。

商量到最后，母子俩相互妥协，各退一步。吴晓蓓答应蒋楠冬不会常来。

今晚她来给儿子送洗好烘干的衣服，路过花店时还不忘买一束开得正好的向日葵。

蒋楠冬独居的家中早有一只插着绢花的陶瓷花瓶。吴晓蓓是个讲究人，她认为鲜花不能与假花混同，进屋后随即兴冲冲跑到储物柜前，打开柜门寻到一个玻璃花瓶，倒入清水，再将怀里的花束剥了花衣，按了进去。

蒋楠冬全程跟在她身后，几欲开口，却又被她的忙碌打断。

吴晓蓓今天心情不错。蒋楠冬在思索，他该不该破坏这和乐融融的氛围。

蒋楠冬不想同她吵架，可有些事情他很想知道。

“妈，你上周是不是去医院了？”

终于还是开了口。

吴晓蓓持着手机，正在给桌上那瓶鲜花拍照，听蒋楠冬这么问，手上动作一顿，语气渐冷：“嗯，去了。”

“你去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

“腿长在我身上，我去哪儿难不成还得和你报备啊？”听出儿子话里的责备，吴晓蓓不大情愿被他管着，毫不留情地怼回去。

“你去干嘛了？也没来找我。”

清楚蒋楠冬话里有话，吴晓蓓懒得跟他兜圈子，索性直说：“我去找你陈姨聊天了。”

吴晓蓓没说错，她那天确实是去找陈鸿雁聊天的，只不过聊天时说出口的话难听了点。

“只是聊天吗？”蒋楠冬抱着胳膊明知故问。

吴晓蓓转身向他走来，在蒋楠冬面前站定，身体倚靠着餐厅里那张长桌。她面色不展，质问道：“是不是图南跟你说什么了？”

蒋楠冬嗤笑一声，无奈解释：“妈妈，我们刚才只聊到陈姨，根本没有提起图南……”

吴晓蓓抬头瞪着蒋楠冬，凌厉的眼神逼蒋楠冬说出三个字：“谢冰莹。”

“是谢冰莹告诉我的，她在病房见着你了。”

吴晓蓓挪到沙发旁，一蹲身坐下来，不忘抚平衣服上挤压出的褶皱：“既然你晓得了，那我也不瞒你。”

吴晓蓓正襟危坐，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气定神闲：“我是去找过陈鸿雁和陈图南。”

蒋楠冬目前心里装满问号，他不理解吴晓蓓为何要自作主张。

“为什么？”

吴晓蓓没理他，自顾自说下去，像是忆起那天的场景，面上带着笑，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我告诉你鸿雁阿姨，只要我还活着，她们家姑娘跟我的儿子就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蒋楠冬的话得不到回应，他心急如焚，被迫变身复读机。

“为什么？”吴晓蓓拧着眉去瞧自己眼前这个傻小子，大笑道：“你以为陈图南为什么姓陈？她是不愿意姓图吗？”

“我的傻儿子！你学医，我支持，但在这个世界上，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不仅仅凭你的一腔孤勇就可以！”

蒋楠冬目睹过吴晓蓓无数次发疯的瞬间，唯有今晚，她更像是在讲理。

更可怕的是，吴晓蓓说的那些话，他居然难以反驳。

“一个不被自己家里人接受的小丫头片子，还只是个本科生，她以后能走的路，就是回到远山那个小县城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嫁人生子。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吴晓蓓仰起头步步紧逼：“这样一个人，能对你有什么助力？”

“妈，你太功利了！”蒋楠冬出声制止，他不想再听吴晓蓓说下去。

“就算你是这样想，那你也更应该来找我。当初和图南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想跟她分手的人是我，到现在还想着跟她死灰复燃的人也是我！”

蒋楠冬情绪逐渐激动，身体不住地发抖，他依然坚持在吴晓蓓面前理论：“你和我爸感情那么好，你和他在一起是图什么？我爸不也是远山人吗？为什么我就不能跟图南在一起呢？”

面对儿子的诘问，吴晓蓓后悔了。她大笑出声，笑之前一切可笑之事，笑的面容狰狞、眼泪直流。

她伸手指着蒋楠冬：“我错了……”

“我错了！”

吴晓蓓原以为自己跟蒋正兴之间的事情只要瞒着蒋楠冬，就能给他营造一个拥有和谐家庭的假象。可如今呢？他真信了，还举了那么恶心的例子来说服她。

吴晓蓓和蒋正兴的婚姻，在她们的儿子眼里居然是幸福的。

最可悲的是，吴晓蓓亲自编织出的谎言，却不能由她自己来粉碎。她悲从中来，俯身痛哭。

蒋楠冬快步上前，在最靠近她的地方驻足，双手握拳。挣扎过后，他缓缓开口，请求道：“妈，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以后能不管我了吗？”

伤心与悲愤交织，吴晓蓓哭着砸起东西。

她掀翻了阳台上的小茶几，连带着上面的一摞医学书也被尽数甩落在地。

蒋楠冬跟在她身后，边走边捡。他想上前控制住她，却被吴晓蓓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