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瞪圆双眼望他。她相信之前几次自己已经和蒋楠冬说的很清楚了,然而现在想来他当时根本就没有带上脑子,所以才对她的强硬态度始终充耳不闻。
面对这样没皮没脸的无赖,图南忽然丧失了推开他的勇气,她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在慌乱中摸索,下意识想从自己身上找寻可供依靠的强力支点。
思前想后,在他缓缓靠过来的刹那,她用力拽紧斜挎包的皮质包带,拉链处两只玩偶钥匙扣被牵扯着,蓝色的大象和棕色的小熊在空中碰撞后开始定点旋转,神似八音盒里兢兢业业的芭蕾舞者。
图南另一只手插兜,坠着外套往下沉。指尖触碰到兜内硬物,手指摩挲着玻璃纸糖衣,发出细微的声响,是 701 房间的阿姨送给她和许青枣的榴莲糖。许青枣当时接过后匀给她一颗。
距离逐渐拉近,蒋楠冬衣物上残留的消毒水味,借着他的体温发散,在两人之间不可抑制地乱窜。鼻尖即将触碰到她的脸颊,蒋楠冬停下来,双眼探照灯似的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那张白净的脸近在咫尺,轮廓愈加清晰。图南也不避让,目光迎上去,她发现蒋楠冬的瞳色很浅,想必是畏光的。
很可惜,即便对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图南仍是不喜欢这样带有玩味色彩的凝视。她来不及想那些有的没的,伸手攥住那颗榴莲糖,将它拿了出来。
图南不喜欢被人威胁,也不喜欢任何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态。
就在刚刚,图南摸到榴莲糖后脑中想到一个对策。
在蒋楠冬不知所谓的近距离注视下,她问他:“你吃糖吗?”
蒋楠冬不太明白她的想法,但又很习惯图南这种行为。她脑子转得很快,经常前言不搭后语,旁人往往跟不上她的节奏。
蒋楠冬顺从着,低头去看图南手里那颗糖。透明的包装纸,淡黄色榴莲味的糖果,他很熟悉。
在他没反应过来图南究竟是什么意思时只能没话找话:“什么味儿的?”
“菠萝味。”
图南静静地回望他,说谎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是吗?你吃吧,我不吃。”蒋楠冬嘴角上扬,不经意间挑眉,谢绝她的“好意”,直起身后退一步。
图南松开紧握包带的手,她的心找到了更坚实的支点。只见她双手灵巧地控住糖衣,旋转拧开,再将那颗糖放入嘴中。
霎时间,榴莲味充溢口腔,图南回敬给蒋楠冬一个满意的笑。
这下图南不再怕蒋楠冬的威胁,她有些恶狠狠地想,他尽管亲上来,如果他不怕有味儿的话。
“你想干嘛?”蒋楠冬被她笑的心里发毛,蹙着眉开口问道。
图南将嘴里的糖搡至一侧,笑意盈盈:“我打算先吃一颗榴莲糖,然后亲你一下,最后再拒绝你的威胁。”
蒋楠冬实在是没有想到,能让图南铺垫这么久的行动,居然是为了防止他亲上去。
甚至为了阻止他,想出这么个恶趣味的办法。真是幼稚。
蒋楠冬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图南说:“我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你妈来过医院的。但这件事情,与其来问我,你不如直接回家去问她。”
口腔中充斥着浓郁的榴莲果味,给了图南十足的安全感。
她瞧着蒋楠冬微变的脸色,自顾自说道:“按照正常逻辑,问前女友‘为什么我妈来找你’,肯定没有问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去打扰前女友来的直接。”
“冬冬啊,”重逢后,她少见地唤他,“我和你之间……早都过去了,不是吗?”
图南又强调:“我只是来照顾我妈住院而已,不是故意要遇见你的,这一点你可以跟吴阿姨解释一下。”
听了图南的话,蒋楠冬突然有些气馁,再次重逢后,他和图南之间好像只剩不欢而散。上次不欢而散还是前些天,这几天他任由情绪下沉,好不容易调整到平和状态,又一次鼓起勇气来找她,结果还是被图南三言两语就击溃。
蒋楠冬有预感,吴晓蓓来医院肯定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可她为什么要这样?不是说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好吗?
蒋楠冬想起前天晚上吴晓蓓还打电话来关心他,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临了还嘱咐他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两人交流时,蒋楠冬感受到吴晓蓓心态平和,情绪放松。他为她感到高兴,因为记忆中吴晓蓓难得有好心情。
如果不是谢冰莹回来告诉他,她在十七楼陈鸿雁的病房里碰到了吴晓蓓……
喜欢图南的是他,还想和图南有个好结果的人是他蒋楠冬,为什么吴晓蓓要去打扰人家?她去之前甚至都没有和自己打招呼。
局面被自己的母亲搅和得乱七八糟,蒋楠冬低下头,他心里难过,他心有不甘,又被莫名生出的恨意席卷,垂在两侧的双手在一系列混乱的想法里紧握成拳。
“对不起,南南。”蒋楠冬重又抬头,眼眶微红,“我替我妈妈向你说声对不起。”
尽管蒋楠冬态度真诚,言辞恳切。但吴晓蓓那天来伤害到的不止是她,还有陈鸿雁。自始至终全不知情的陈鸿雁不应该承受旧友的质疑和挖苦,所以哪怕蒋楠冬道歉,图南也还是说不出那句“没关系”。
不等图南回应,蒋楠冬问她:“你……什么时候走?”
“刚办完出院手续,”图南扬扬头,“这会儿上去和我妈妈还有小枣她们会合。我爸和图宁去收拾酒店的行李了,等他们回来就走。”
“回远山吗?”
“嗯。”
蒋楠冬顿了顿,犹豫后尝试着询问:“可以抱一下吗?”
图南站在原地,想了想,点头。
图南对蒋楠冬展开双臂,像一只将要飞翔的鸟儿,等对方拥自己入怀。
就此告别,如同短暂相见又即将分离的老朋友。
蒋楠冬握住图南的左手腕,将她缓缓拉入怀中。
手腕被他握住,图南感觉不到疼和痒。她的左手腕已经好了。无论是疑似的腱鞘炎,还是后来红肿发炎的过敏症状,都消失的很彻底。
图南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这是又一次强有力的佐证。
白大褂上病菌不少,图南虚靠在他怀中,心里想着回去必须先用酒精彻底消毒,嘴上却说:“蒋楠冬,不要说来日方长,留着下次说好久不见。”
周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图南说出的话里也有榴莲糖的淡淡甜味。蒋楠冬低头去瞧靠在自己怀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