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下一秒陈鸿雁慢悠悠开口:“文学收分高,成绩出来之后我也劝她别考了。可正月里孩子去参加了一场葬礼,她的一个朋友去世了。回来哭着告诉我说还想再试最后一次。”
“那个孩子叫什么……”
陈鸿雁眉头一皱,实在想不起来,便问图南:“诶,你那个同学叫什么?”
“禾青。”
“对!九七年的,才比我们南南大不到两岁,年纪轻轻就没了。”
说到这儿,陈鸿雁面露悲伤,适可而止。
她的话将众人带入一种世事无常的悲伤情绪,病房内顿时沉默。
缓了缓,陈鸿雁又说:“这各人有各人的节奏。我一想,我们家南南今年二十四岁,还不算大,既然想考,就让她再去努力一次。反正我也供得起。”
陈鸿雁一番话,立马让蒋正兴跟吴晓蓓噤了声。
图南偷摸跟妈妈对视一眼,即时捕捉到陈女士脸上那股憋笑的劲儿。
只一个眼神她就懂了,陈鸿雁这是故意在那夫妻俩面前装糊涂。
某种意义上,陈鸿雁又是一个乐观的人。在她眼里,短暂的欢喜不足为乐,片刻的悲伤不足为惧,人活的是一辈子。人在江山在。
“43 床怎么这么多陪床家属啊?只准留一个啊!其他人都先出来。”
护士进来换药,发觉陈鸿雁床前围着一堆人,说这不符合医院的规定,蒋正兴和吴晓蓓刚好寻了个理由离开。
临走时陈鸿雁淡定从容地维护自己的体面:“今天真是谢谢你们来看我,我实在是不好下床,就让我们家老图送送你们。”
图南迈开步子挪向陈鸿雁的病床,蒋楠冬离开时目光始终流连在她身上,她全当没看见。
隔壁床的母女也随人群下楼吃晚饭,人都走了,病房很快安静下来。
“妈,你刚才是故意的吧?”图南挨着陈鸿雁坐下。
“不是,就顺嘴一说。”
陈鸿雁换了个方向躺下,背对图南。
图南缠着她不放,又颠颠地跑去另一边,正对陈鸿雁笑嘻嘻地揭穿:“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的。”
陈鸿雁被缠的没办法,浅浅一笑,有些无奈:“你别说那蒋正兴是真不会聊天。”
“可我觉得妈妈你很厉害,几句话就能让他们明白你的态度。”
听到女儿的夸赞,陈鸿雁仰头,乐呵呵地说:“那有什么的,他能说我女儿,我还不能说他女儿?”
图南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听到了什么?一时没明白,又紧着追问:“妈妈你说……他女儿?”
蒋正兴有女儿?
病床上,陈鸿雁深知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否认:“什么他女儿,你听错了,我可没说啊。”
图南没有听进去,她回忆起刚才的对话,陈鸿雁的话里只提到了自己。
还有禾青。
所以禾青是蒋正兴的女儿?!
“妈,禾青是不是蒋叔叔的女儿?”图南问道。
陈鸿雁被她追问的受不了,干脆坐起身,压低声音再三叮嘱:“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啊。”
“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算人家的短处,哪怕蒋正兴再怎么不是东西,你吴阿姨和冬冬还要继续生活下去的。”
陈鸿雁拍拍图南的手背,分析其中利害:“尤其是冬冬,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你在他面前可千万不能提,听到没有?”
掌握着惊天大秘密的图南一个劲儿点头。不能提,绝对不能提,道理她懂。
知道更多秘密的人,往往是要被灭口的。
陈鸿雁叫图南下楼带饭,走在院子里,她接到来自陈鸿源的视频电话。
刚一接通,她的小姨就在手机那头大喊出声:“啊!”
图南闭着眼睛将手机挪远,只听陈鸿源问:“宝宝,你怎么这么憔悴了?”
“是不是最近照顾你妈妈累的?有没有吃好睡好?”
图南低头瞅瞅现实世界里的自己,又瞧瞧视频小窗口里那个被动接受了美颜的自己,老实说:“没有啊,都挺好的。”
陈鸿源还是不停地摇头:“要我说你妈她是真不会养孩子。我们这么阳光明媚的小宝,被她养的像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枯树!”
图南盯着视频小框寻思,行吧,好歹是棵树。
“小姨跟你说,你要学会偷懒。晚上你陪床吧?那白天就让你爸多照看,周末图宁休息吧?那让他多陪陪你妈。”
“你有时间就多休息,多看看书,知道了吗?”
远处夕阳快要落山,余晖将周围几朵云彩晕染成了浓烈的橘红色,中心那颗饱满的小球看上去很像高邮咸鸭蛋里流淌着红油的鸭蛋黄。
图南笑得像陈鸿源所说那样明媚开朗,挂断电话前她说:“知道了小姨,爱你。”
“你就不能多爱一个我?”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如此冒昧的要求,倒是给图南吓一跳。
又是林谙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