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图南至今仍记得陈鸿雁回忆当年时的愤怒神情,而图南自己则像是听了一段旁人的故事。

故事虽然听上去离奇又夸张,但图南确实是真正的主角。

她时常会想,一个差点没有机会出生的人,能算主角吗?

好在杨芳瑛将图南教得很好,她不会因为出生前那段不能由自己决定的小插曲而感到卑微怯懦。

相反,从小到大,图南是她自己世界里唯一的王。

即便后来回到图家她变得拧巴、内耗,但杨芳瑛帮她塑造出的精神早就融进骨血。往事如同乌云,想通后图南坚定地伸出手,她拨开云雾见到了太阳。

有因必有果,人在不同阶段受到的影响总会变成枪管中打出的一颗颗子弹。

小学有段时间图南很喜欢研究星座,她记得自己当时捧着手里的书告诉杨芳瑛:“奶奶,你是天蝎座,我是水瓶座。书上说天蝎座是水瓶座的贵人。”

起初图南并不理解,直到得知自己是因为杨芳瑛的一句话才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一刻子弹正中靶心,她才真正明白了星座书里那句仅供娱乐的话。

就连星座书上都说,杨芳瑛是陈图南的贵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陈鸿雁性格中的急躁几乎被消磨殆尽,她告诉女儿:“我和你爸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打过架。就连拌嘴也是少有。”

“每次回老家,你的那些婶婶总会向我打听你爸有没有打过我,我都能很自然地告诉她们‘没有’。”

对于陈鸿雁将这件事情解读为“幸运”的想法,图南不太理解:“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表现吗?”

陈鸿雁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是最正常不过的表现,但是被家暴的人多了,再正常的情况也会变得稀有。”

图南又问:“妈,你觉得你们之间有爱情吗?”

“爱情?”陈鸿雁笑出声来,“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不讲究这个。”

图南听她说:“我们这一辈,男人和女人的结合大多只是为了组成家庭。结了婚心思大都放在家庭上,很少有人会考虑自己的实际需求。”

“物质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什么精神追求都是次要。”

根据陈鸿雁的说法,婚后她受过委屈,也时常迁就。但对她而言,自己能够接受图远强的缺点,并且她看重的条件对方正好满足。

陈鸿雁叹道:“这就已经不错了,人哪能面面俱到。”

图南扁扁嘴,谈及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反正我一直都和他不亲近。或许你怀孕的时候我就在肚子里感受到了他的恶意,所以这么多年跟他无话可说。”

陈鸿雁拍了拍图南的手,表示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父母曾经的想法和决定并不是全都正确。”

“他毕竟是你爸,我不强求你多亲近他,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

“你们年轻人现在不是流行‘自洽’吗?妈妈希望你能自洽,别为难自己。”

陈鸿雁罕见地流露出这种情绪,倒叫图南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正相对无言,可巧图远强拎着菜回来,话题戛然而止。

腊月里,过年前这段时间,图南不止待在家,她还跑去金州找许青枣。

书店经过店面升级后重新开了起来。作为许青枣名下唯一一家书店,从前的【寻意里】改名为如今的【见真】。

店名由许青枣跟罗宇一起商定。还和旧店一样,取自陶渊明《饮酒》当中那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陈念买下南京的【寻意里】后,只将店名中的“里”字取掉,简化为【寻意】。

许青枣和罗宇想同它呼应,故而用了【见真】,“寻意”便“见真”。

年关将至,图南只在金州待了两天,跟着许青枣和罗宇蹭吃蹭喝后又老老实实回到家帮陈鸿雁置办年货。提前几天做熟食,倒也确实用上了陈鸿雁从短视频里学来的技巧。

为了方便,图南找谢溪慈预定了二十来箱杏仁露。

腊月二十八这天,她开车去谢溪慈家厂里提货。

谢溪慈见到人后大手一挥:“叫一声‘姐夫’就直接拿去用吧!”

图南笑笑,仍按批发价付了款:“‘姐夫’可以叫,但是东西不能白拿。”

谢溪慈只顾着摇头,也不阻止,他知道陈图南向来分得很清。

临走前谢溪慈还不忘追出来跟人约饭:“南南,过年来家里我给你做好吃的!”

图南将最后几箱杏仁露搬进后备箱,拍了拍手爽快答应。

图南回到家时天色渐暗,吃过晚饭,她瞧着图宁又窝在阳台的藤椅里跟周宵打视频电话。

她故意端着泡了玫瑰花茶的杯子从阳台路过,还不忘补一句:“哎呦异地恋啊,真惨!”

周宵隔着屏幕冲图南打招呼,一旁的图宁不甘示弱地回击:“同样都是异地恋,有什么好比的。”

图南白他一眼:“别带上我,我可跟你不一样。”

对于姐弟俩的恋爱对象都是江苏人这件事,家里人也只说这纯属巧合。

图远强跟陈鸿雁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听到闹哄哄的动静忍不住插嘴:“你们俩行了啊,天天吵来吵去,怎么就不消停呢?”

图南耸耸肩,继续在阳台上晃悠,图宁怕她偷看,捧着手机往怀里藏了一下,嘴里嘟嘟囔囔:“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图南“呵”了一声,也不恼,继续保持优雅的姿态,在图宁身后来回走动。

她在等一通电话。

对方没让她等很久,杯中的玫瑰花茶刚喝下去一点,兜里的手机传来响动。

图南接起,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