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蒋楠冬不痛不痒的指责,尽管言语略显苍白,图南仍仰起头狡辩:“我没有!”
蒋楠冬的诉说不疾不徐,他将图南想知道的答案,以及这些年来埋藏于自己心中的想法尽数说与她听。
“普通朋友……”蒋楠冬停顿片刻再开口,“哪怕是好朋友也不能想亲就亲,说睡就睡啊。”
“陈图南你真是好狠的心。”他睨她一眼,嘴唇轻碰,像是在默念一句戏文。
图南回看他,她也不太确定这个人今日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不过按照适才蒋楠冬自己所说,他是来要名分的。
“我们俩的关系今天必须要明确一下,”末了他再一次为自己争取,“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个说法。”
两人之间现存的亲密关系虽然足够和谐,也充满激情,却屡次因地基不够牢固而摇摇欲坠。图南心中赞同,蒋楠冬的担忧确实有理。
她不是不想完成一场由内而外的反叛,可每当这个念头不顾一切地钻出来,从小到大受过的高道德感教育又会成功将她逼退。
思想和行动总有偏差,图南就是这样一个人。
常年挣扎在保守与刺激之间,她时常怀疑自己快要到达精神分裂的临界点。图南很清楚,如今自己之所以死咬着不松口,就是因为心有顾忌。
可图南又确确实实耽溺于这样一种亲密关系之中不愿自拔。
这样强烈的自我意愿,在与别人相处时从来不会冒头,只有在与蒋楠冬坦诚相待的情境之中才会汹涌澎湃。
思考着当下两人的相处模式,再联想到吴晓蓓那张面无表情又倔强固执的脸,图南必须承认自己依旧胆寒。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蒋楠冬早就看透她了。
他摸了摸图南的脑袋,替她拨弄好头顶一绺不听话的发丝,继而回应道:“吴晓蓓女士不是问题。”
他将掌心贴上图南的两颊,携领她看着自己。两人之间距离缩短,他们恰好能正视对方的眼睛。
蒋楠冬告诉图南:“自从她跟着禾青的妈妈回了一趟远山,再回来之后就很少管我了。”
“我妈目前正忙着和我爸离婚,咱俩的事以及我个人的态度,我都会跟她说清楚,你不用怕。”
图南见他真诚,整个人逐渐放松下来。既然蒋楠冬愿意如实相告,那么她也情愿在这个人面前勇敢地剖析自己。
思忖过后,图南尝试与人沟通:“我这次回远山为什么只待了一天,你难道不好奇吗?”
蒋楠冬闻言一怔。事实上那天谢溪慈一路跟着图南上山,他当时就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将图南的心事听了个大概。
待到图南风风火火向南京进发时,谢溪慈早就跟蒋楠冬通过电话,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那终究只是谢溪慈版本的故事。而今图南就在身边,他想再听听当事人的版本。
蒋楠冬牵着图南在台阶上坐下来;“你想和我聊一聊吗?”
夏日傍晚,空气中闷闷的,让人不太舒服。两人靠坐在图书馆背侧的台阶上,图南语速放缓,将自己几天前的经历娓娓道来。
她所讲的故事跟谢溪慈告诉蒋楠冬的大差不差。只是谢溪慈置身事外,故而叙述冷静,而图南,说着说着尾音总能暴露她心中的难过和委屈。
故事讲完,图南摇一摇身边人的胳膊,认真地给他打“预防针”:“蒋楠冬,现在的我其实跟你想象中的那个陈图南差远了。”
“和小时候那个活泼开朗的陈图南更是没法比。”
图南掰着手指细数:“你眼前这个人她拧巴,内耗,爱哭……”
蒋楠冬出言打断:“可她也很真诚,坦荡,爱笑。”
“她……”图南修改了人称,“我是说我,现在几乎很难再去相信谁,我觉得谁都没有我自己牢靠。”
说着,图南给了蒋楠冬一拳,怪他:“你今天给我出了道难题。”
在蒋楠冬眼里这都不算什么,他只告诉图南:“我可以和你一起解题。”
犹豫过后,图南转头问他:“我可以信任你吗,蒋楠冬?”
“你可以。”
说罢,蒋楠冬时刻关注着图南的反应,好在她虽然面色犹疑,态度上却也并不抵触。
他认准了这一点,大着胆子拉过图南的手,缓缓将那枚名为“生花”的戒指交至她手上。
“我今天把‘生花’给你,那枚树枝戒指你改天带给我,我要跟你换。”
尽管他口中的称呼很是随意,图南还是听懂了。
蒋楠冬指的是情侣对戒中的另一枚。只因当年她看上了戒指的纹理样式,买下后也没和他商量就抢占了自己喜欢的那个款式,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两人的经历似乎也和戒指的名字产生了某种奇妙的纠缠。
一个活成“枯树”,另一个一路“生花”。
他告诉她:“如果你认为这种小玩意儿隐藏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会对一个人的未来有所影响,那我愿意和你交换。”
被蒋楠冬猜中心思,图南红着脸转移话题:“什么树枝啊,人家明明叫‘枯树’!”
即将做出重要选择的时刻,图南却只记得同他辩论这些并不太重要的小事。
“寓意不好,得改,”蒋楠冬也执拗,“就叫‘树枝’。”
图南低头摆弄掌心的戒指,仔细观察它这些年的变化,视线往蒋楠冬的方向一瞥,嘴里嘟囔着:“还不如叫‘新枝’,至少听起来清新一点。”
然而蒋楠冬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很快听从图南的建议,只想倍速进入今日的正题。
“只要你肯给我名分,随你怎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