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江明砚就从黄晟口中知道了是什么事。

吃过午饭,几个男生买好冰镇汽水来凉亭乘凉,顺便八卦。

“别人的家事还真不好说,不过嘛,这个在我们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她爸妈都是那儿的老师,所以大家基本都知道。”黄晟神神秘秘地道。

冯子承拧开汽水,语气急得像他手底不断冒出的二氧化碳,“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黄晟:“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徐桐哥哥的忌日。”

“她还有个哥哥?”江明砚慢慢抿开舌尖的酸涩,垂眸看了看汽水瓶,心想以后再也不喝这个口味。

黄晟:“对,之前不是说过她是她爸妈老来得女的么?她哥哥大她整整十岁,很小就得了白血病,据说就是因为这个才生的徐桐。”

一时间没人接话。的确是外人不好评价的家事。

黄晟挠了挠头,多少有点暴露人隐私的心虚,“行了我就知道这些,反正每年的今天她都会请假去给她哥扫墓,从小就这样,我们这一圈的人都知道。”

乔安岚生硬地抛出另一个话题,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江明砚不知不觉把那瓶难喝的汽水喝了个干净。

午休又是聒噪不断的蝉鸣。

他几乎快要养成每天午休到点就溜的习惯。

其实他很讨厌习惯,如果人的一天全都活在习惯里,所有的流程都如程序般写进身体,做任何事都是机械化的,无意识的。只是在用没有真正的人存在的身体行动而已。

他讨厌那样。他要每时每刻都清醒地活。

所以,今天他要转换路线,不会再去图书角。

走出教室迎面而来一阵微风缓去燥热,让江明砚算不上愉快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他轻轻抬脚,思考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

女孩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白色的纯棉短袖湿了大半,平日里分外乖巧的马尾辫看上去也恹恹的,额角贴满了汗湿的碎发。

显然是在外面热坏了。

见她嘴唇和面色都苍白得不正常,江明砚走上前想扶住她,一靠近就被她撞了个满怀。

接住她时,她用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看了他一眼。

清澈,明亮,很漂亮的眼睛。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对视。

那时的江明砚并没太多想法,只是蹲下身将她稳稳抱起,让她的脑袋可以埋进他的颈窝,虚弱的呼吸扫得他喉头痒痒的。

他终于可以跟她说说话了。这是那时的他唯一在想的事。

很遗憾,饶是江明砚也有许多心想不能成的事。

比如新买的游戏卡带并不如预期般过瘾,喜欢的球队开场爆冷,投以期待的人……不如想象中有趣。

医务室过后,他明显感觉到徐桐对自己的频频关注,连周遭几个迟钝的男生都感觉得到。

又是百无聊赖的午后闲谈,冯子承说起昨天来跟江明砚表白的学姐,猛然想起上午在教室看到的一幕,忽的转了话题

“砚哥,今天上语文课那会儿我看到徐桐在偷看你,你说她是不是也看上你了要跟你表白啊?”冯子承神秘兮兮地贱笑。

黄晟不屑地切了声,“真假?徐桐?她那性格就算是真喜欢砚哥,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告白。”

乔安岚向来不爱参与这类话题,喝水保持沉默。

江明砚但笑不语。

话题就此揭过,江明砚对徐桐最后的一丝兴趣也没了。

笨蛋都能看出来的事,和那些摆在明面上的毫无区别。同样都让他觉得没劲。

直到某天,他如往常一般在大课间结束后返回教室,想着在上课前喝点水补充体力。

在座位坐下的那一瞬,他立刻就发现自己的桌面被人动过。水杯摆放的位置和他离开前有差异。臀部下传来的陌生体温也在提醒他,不久前有人来过。

江明砚环顾四周,大致翻了翻抽屉和书包里的东西,并没发现少了什么。

不怪他最先怀疑有人偷东西。从小到大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

是没来得及下手?还是这个人拿走了某样他没注意到的小东西?

椅面的温度尚存,他讨厌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沾染,嫌恶地站起身,裤腿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卡了下。

他蹲下身查看,原来是椅面边缘磨损出了条裂缝将裤腿卡了进去。

江明砚扯下弹出来的那一小块木屑,本想顺手拿去扔掉,忽的,他看到木屑上勾住的一根棉线。

蓝绿色,明显来自格纹样式的面料。

云高校服只有校服裙用的是格纹款面料。

预备铃响起,所有人都在座位上坐好。

江明砚不动声色地观察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这间教室里,穿裙子的只有与他横跨整个房间的徐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