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的神情倏然变了,片刻,他重复平静,“我说?了,我的计划里他不在。”

他说?了那?么多?个三天前,这三日一遍又一遍在尤黎睡着时去感受人的呼吸和心跳,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他的计划本不会出错。

尤斯坦,“我不相信你没有去算过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还能撑几天,会不会撑不到副本崩塌就会死。”

04,“他不会死。”

尤斯坦一句一句地问,“他这三日睡过好觉吗?吃过好饭吗?胃疼过吗?吐过吗?”他每问一句,气息越发不稳,“会不会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哭?会时常心悸惊醒吗?”

“他这半月被注射过多?少麻醉和镇痛剂你还记得吗?”

“你有看过他手背上的淤青吗?”

“你数过他身上的针孔这几天多?了多?少吗?”

尤斯坦快要失控,他压下眉宇间浓重的悔意,“你有没有想过,三天前不是他能撑到的最后一天,早在污染加重的第一天,他就撑不下去了。”他大步略过04,推门?进去,“我说?过,AI没有情感,你不会心软。”

“我会。”

04眼里不含情绪,仿佛无动?于衷,“作废和人盟的协议。”

尤斯坦头都没回?,平铺直述地给了三个字,“你做梦。”

房间里很黑,关上门?后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了,尤斯坦并没有将等打开?。

因为房间里唯一需要光照明的人还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尤斯坦在黑暗里站了许久,他像是服输一般,俯下身半跪下去,匍匐般把耳侧过去,听尤黎微弱的心跳。

他重重闭上眼,回?忆起?他放人走时,落后一步,只能看尤黎撞碎玻璃从高楼跳下的那?一幕。

尤斯坦在那?天之后扪心自问过无数遍,他到底是有多?么让尤黎惧怕,才会逼得人从百米高楼上一跃而下。

尽管尤斯坦清楚,尤黎是知道?有人会接住他才往下跳,但他怎么敢往下跳?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蹦极,

而他明知道?他的爱人有多?么胆小。

“不该把你放到别人那?去。”

还怕疼,没事就爱哭,有事却藏起?来自己哭,不让人担心,这么懂事,这么听话……

他迟来太久的爱人好不容易对他敞开?心扉,上一秒还在朝他奔过来,下一秒却倒在了他的怀里。

尤斯坦滚烫的掌心抚上尤黎透凉的脸侧,前几日这里还是发烫的,因?为?在高烧,慢慢的就不烧了,冰凉冰凉的。

房间里的暖气一天比一天足,盖在身上的毯子一日比一日厚,他体温高,每次他悄无声息地过来时,就会往他这边贴。

尤斯坦捂了许久,都不见?尤黎的体温有升高一点?半点?,他低声问,“这次有没有在梦里梦到我?”

无人回?应。

“我暂时把你的那?些小伙伴都用黄粱乡安置起?来了,失守区里的很多?难民都躲了进去。”

“南柯撑不住缸中?之脑这么大能源的索取,我总是会过去帮他撑住一口气。”

“他撑不住,黄粱乡里的人都会死。”

“你的朋友们不在了,你应该也?会很难过。”

“人盟也?在找我,死了太多?人了,我不能坐视不管,我脱不开?身,让你等久了。”

“污染源的大致范围也?已经?划分出来……”

尤斯坦说?到最后,“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事情都料理好了,交代完了再回?来。”他又哑声重复一遍,“再给我一点?时间,乖宝。”

N区的人造人反叛是因?为?他在10108号身上看见?了尤黎的影子,也?是因?为?尤斯坦不想看自己要待下去的世界被搞得乌烟瘴气。

这么多?年了,他肩上的担子早就卸不下来。

他是可以去作废人盟的协议,但不止这个世界会跟随着副本崩塌而毁灭,他也?会死。

不划算,尤斯坦想。

他等尤黎因?为?他大脑里的生物芯片又梦到他了,皱起?的小脸总算放开?一些,才展开?骨翼,瞬间消失在原地。

尤斯坦离开?的一瞬尤黎却睁开?了眼,因?为?他梦里的尤斯坦消失了,他做不到好梦,身体上的疼痛又找上他。

于是挣扎又痛苦地惊醒。

灯在一瞬被打开?,有人几步过来,“怎么了?呼吸这么乱?”

尤黎第一时间是下意识躲了下,“又要打镇痛剂吗?”

他没有力气,声音也?很小,还带着刚睡醒的模糊,虚弱得让人听不清。

但04不靠听力,靠声频振动?识别。

尤黎看04面色一瞬变得极为?难看,又慌忙改口,“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想我疼,也?不是很痛的,我……”

镇痛麻醉剂的针都很长,有时候一场手术下来,最疼的反而不会是术中?过程,而是术前开?始时的那?一针麻醉穿刺。

尤黎这几日瘦了很多?,脸蛋上的肉都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抵上04的脖颈上时触感更加分明,不像以前的柔软。

搁得他骨头生疼,等04认真去细究起?来,才发现这份模拟出的痛觉神经?来源于他的机械心核,这份冰冷显然对准的不是尤黎。

但明显吓到了人,可尤黎像是不怕被吓一样,04的肩颈处埋进来一张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