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始,人们都涌向瞭望台,那是一处建在山上,如同广场的祭台,逢年过节便是欢庆场所,各大家族也都再次齐聚。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顾家由顾悬环坐在主位。
旁人不会说什么,不论大人小孩,都热热闹闹地期盼着飞蛟,顾悬环原本神经紧绷,渐渐在人群感染下也放松不少,人们面朝着东方,山脚下流灯如海,预示着来年的丰饶。
李千语远远看见白烟尘,朝她举杯致礼,另一边的周宝珍跑过来,端了些酒食坐在顾悬环身边,与其一同等待蛟龙破云。
白烟尘对楚括道:“飞蛟其实是一种法器,青铜锻造、龙头蛇身、从头到尾打造关节一百六十二个,是以可以灵活转动,其上蕴藏灵力,遇火则能冲上云霄。”
“我还以为是活物。”楚括有些惊奇,比起法器,这听着更像某种机械。
“不是活物。”白烟尘讲解:“其实这飞蛟原本只是云京向四境派发粮种的载具,其飞跃云姹陆地,播撒粮食,但正因飞蛟没有灵智,所以有些粮食种子被浪费在湖海之中、或坚硬岩地之上,所以人们想办法驾驭飞蛟,驱使它沿着土壤丰沃之地行走。”
“原来如此。”楚括又学到了,他看了看四周,净是些高山,也不像能种庄稼的样子,“正确的道路是什么?我不知道,到时候有人指路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烟尘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人似乎完全没想过自己驾驭不了蛟龙的事,便笑道:“那是以前,现在飞蛟只是个余兴节目,女子驾着飞蛟,看谁飞得远、飞得快,看谁能夺下那新年的彩头。”她指了指被竹竿悬在高空的一颗嵌着灯的绣球,又道,“飞蛟播撒的也不再是种子,而是烟火。”
“运送粮食又叫飞蛟报春,那还是先帝留下的传统呢。”一人插话进来。白烟尘和楚括看去,见说话之人是周家家主。
“周伯母。”白烟尘打了声招呼,见她好像是来寻自己女儿的。
可周家家主却仿佛不急离开,她遥遥看着西境边界,深知热闹花灯之下掩盖的是流离失所的人们、是青黄不接的田地、是不敢揭的疤。
或许是白烟尘的介绍勾起了她的回忆,她喃喃道:“先帝在时,西境可不是这个样子,自从姜婀在位,大改祭司制度,西境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白烟尘看去,这位长辈倒是敢说,左右顾家周围只有她们几个,可能她也放松了些吧,便接口道:“伯母认为控制祭司与皇帝有关吗?”
周家家主闻言回头:“我可没说。”
“我只知道,先帝燕氏在位之时,西境有自己的王,如今什么镇北王、定西王,都是一些空壳罢了。从前西境蒸蒸日上,自从姜氏掌权,收回四境权力,一切都天翻地覆。”
周家家主说完,朝周宝珍招手:“宝珍,你要坐那飞蛟吗?”
“娘,我想坐,我跟悬环一起!”周宝珍回头,语毕,手套护腰便凌空飞来,是周家家住不放心专程来送的:“戴上这个。”
“娘……”周宝珍似乎有些难为情,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反对:“这是小孩才戴的护具,我这么大了哪需要?”
“你就戴着吧,安全第一!”
周家家主说完回去了,留下黑着脸的楚括。他看向白烟尘,一字一顿:“小孩戴的?”
白烟尘憋不住笑,又轻拍他肩膀安抚:“你第一次玩,安全第一。”
很快,随着人们的兴奋呐喊,天边一声呼啸,飞蛟穿破云霭直冲过来,几十条青色飞蛟尾鳍上燃着烈火,不知用了什么材质,使之一路拖着彩色烟雾,倒真如仙境里腾云驾雾的神龙一般!
“那个就是飞蛟!”有小孩惊呼。“飞得好高啊!”
楚括仰头看去,只道确实,这青铜怪物飞得有五六层楼高,要怎么坐?
白烟尘觑着他的脸色,笑道:“还要上去吗?”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怎么能说不敢?楚括咬牙:“当然!”
楚括说完就后悔了。
只见那飞蛟悬停在众人头顶,然后垂下一根细绳作软梯,光溜溜的再无其他!
“难道要攀着那根绳子上去?”楚括有些不敢相信,你们逢年过节玩这么大吗?那根细绳在众人翘首以盼中亮起莹润光芒,然后如同伸展开成对的叶片一样,以细绳为花茎,用术法相隔均匀地凝结出一对对长叶般的阶梯。
“是要踩着梯子上去。”白烟尘微抬下颌示意,“你看。”那边,已经有姑娘迫不及待地飞身上了蛟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公平,这些人都有特异功能。
楚括看着那些女孩子一个个轻松地跃上去,小腿开始转筋,可是说出去的话如覆水难收,他只能一筹莫展。
终于,他下定决定,走到软梯旁。
“快看,有个男子也要上飞蛟!”不知哪个小孩咋呼,抢着喊出自己的发现,致使原本无人在意的角落成了焦点。
“谁家的儿郎?真够大胆的。”
“男子怎好这般抛头露面?”
“真是不守夫道啊……”
楚括被议论得如芒在背,攥着软梯的手也不觉t发紧,那软梯在风中不断摇晃着,更令他心下打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刺耳的声音仍未停止。
“啧啧啧,世风日下,将来哪个妻主会要他?”
此言一出,一道身影忽然从众人视线中飞掠出来,护住犹如众矢之的的楚括,紧接着,楚括只觉身体一轻,竟是被白烟尘揽着肩膀抱起来,发丝飞旋,裙裾飘荡,两人于众人惊呼声中站上龙背。
地上的人变得渺小,耳畔是呼呼风声,白烟尘将驭龙的缰绳送进楚括手中。
远远的地面,渺小的人们不再说话。
形势很明显,剑尊首徒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们抛头露面的男人,也有人要。
楚括刚站稳,心跳还有些快,白烟尘忽然在他身后问:“要我陪你吗?”
朗月疏星,夜风习习,楚括回头看去,竟觉那被风吹乱的碎发下,白烟尘的眼睛比月亮更温柔,比星星更明亮。
她指了指前方吊着的那颗发光的绣球,倾身靠上去,双手扶住楚括的手臂:“我们两个一起的话,一定能夺珠成功,听说,把抢到的绣球送给心仪之人,就能永结红鸾之喜。”
往年里,那些身手矫健的女子腾龙云上,夺得绣球,可把下面围观的一众郎君迷坏了。但从前白烟尘从未参与过,因为她没有心仪之人,今年却想试试。
她身上的兰草香在夜风中更加明显,靠在一起的地方也变得更加温暖,似乎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