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雷声隆隆作响。刺客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凝聚出一团噼啪作响的光团。楚括觉得自己好像被盯紧的猎物,而杀手那双被电光映得森寒的眼睛,昭示着他的必死无疑。
“引雷!”杀手声音不大,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到了。如果任凭天雷劈下,整座花楼都将付之一炬,她这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要让所有人一起死!
雷声已然逼近,带着摧枯拉朽之力聚集与当空。人们寒毛根根倒竖,竟是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知从哪飞来一柄铮铮作响的长剑,有如白虹贯日冲向光团。
长剑携着电光在人群中呼啸而过,眨眼间穿透窗户,冲天而去,也是在这瞬间,雷声轰然降临,却尽数被长剑引走,电闪雷鸣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携万钧之势砸在了距离花楼三尺之外的空地上。
无人伤亡。
杀手一惊,企图再次引雷,来人可不会给她机会。银白马靴凌空踏在杀手胸膛之上,将其逼退数十步,黑衣杀手反手持剑抵挡,剑气扫过之处无不留下深刻剑痕,却伤不到来者分毫,后者旋身躲避剑气,继而长腿高抬,直踢杀手面门,趁其躲闪并指如勾,便要扯下她的面纱。
这是高手。
杀手拼着生受一击,勉强护住了身份,继而试图与对方拉开距离。
弹指之间,两人一路从花楼东边打到西边,打得桌椅翻倒、酒器、木屑崩裂四溅。少女穷追不舍难缠得很,倒显得手中有剑的杀手落了下乘。
“师姐,接着!”顾悬环喊了一声,将九节鞭当空抛来,众人这才惊觉那少女还是赤手空拳!
只见她足尖点地,一个后翻接住钢鞭,复又翩然落下。行云流水之间,虚设的广袖翩翩鼓动,恍若真正展开了鹤羽一般。
“难道你是白烟尘?”杀手眼色变得难看。
“没礼貌。”九节鞭在白烟尘手中宛如化作灵蛇,劈头朝她喉间撕咬而来,“江湖规矩,你先自报家门。”
啪地一声,杀手拼命用剑t格住了钢鞭,却还是被鞭尾扫到了脸,鲜血涌出,她自知不敌,反手向四周甩出数枚玉镖。
不愧是杀手,关键时刻想都不想就拿普通百姓当靶子!
“悬环!”白烟尘低喝一声,反身踢落最近的一枚飞镖。两人配合无间,当最后一枚飞镖刺向江湖打扮的女子时,被一双修长手指当空夹住改变了轨迹。
同样的玉制飞镖,果然是上次那个人。
当啷,飞镖落地,白烟尘略有不甘地看向大开的窗户:“哼,还挺能跑。”
冷风灌入花楼,甫遭惊吓的众人后知后觉发现已经安全了。没有人被杀、没有人被雷劈死,甚至保护了她们的少女连大气都不喘一下,好像无事发生。
“刚刚那个人说她是白烟尘……”有人迟疑着开口。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来了精神:“你就是白烟尘?那个白烟尘?”“你可是剑尊首徒!”“你刚刚都没用法术吧?好厉害的身手!”“没有你,我们都完了……”
“过奖过奖。”“小事小事。”白烟尘嘴上谦虚,笑得可是真开心,转脸就把还可怜巴巴坐在地上的楚括抛诸脑后了。
此一役,白烟尘在这小小离水镇算是出了名,人人皆道她身法漂亮,招式轻灵,长相还十分出众,简直就像白鹤幻化的神仙一般。
而那个至始至终躲在人群里的江湖少女,当下便涨红着脸溜走了。
惨遭破坏的花楼内,众人沉浸在对白烟尘惊为天人的气氛中,无人搭理的楚括正好趁此机会悄悄爬起来。
他刚刚被吓得脚软,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在心里喊了无数次白烟尘的名字,此时却不声不响,企图装作无事发生。白烟尘现在得意得很,可不想又被她抓住笑柄。
楚括灰溜溜地站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要重新戴上面纱,忽然,他动作一顿,在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裙的身影。
那人是如此与众不同,在一众女人中仿佛自带柔光。
她恬静地站着,背后负琴,似是感到楚括的目光,便缓缓回头,冲他淡然点头一笑。
这才是仙女吧!楚括直勾勾地看着,眼见那女子与自己对视片刻,转身朝花楼外走去。楼外下着细雨,她就直接步入雨中,银丝好似沾不湿她的衣服,雾气朦胧,那身影若隐若现……
一时间,楚括脑海中什么都没有,竟想要直接跟上去。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脆铃音,仿佛梦中一脚踏空,楚括心中陡震,被这铃声唤醒。
“楚大哥,你看到什么了?”眼前是顾悬环的脸,她手中拿着一把青铜铃,关切地望着他。
好险!楚括心中只有后怕,他回想刚刚那女人,只觉好像见鬼了一般遍体生寒:“我看到了,是日记上的那个女人!”
“你是说……池柳公子的日录?”顾悬环圆圆的眼睛忽然睁大,似乎来了兴趣,“竟然这么快就对你出手,恐怕是因为月圆将近,而你又是连日来唯一被她逮到外出的男子吧!”
“我刚刚好像中邪了。”楚括眉头紧锁,“只看了那女人一眼,我就身不由己,想要去找她。”
“你刚刚目光涣散、面露痴态,跟中了迷心蛊的样子很像。”
“啊?”
顾悬环认真地点了点头,楚括耳根一热,顿时觉得自己偶像包袱都丢尽了……虽然,他在这个世界好像也没什么包袱可言。
顾悬环道:“这妖怪出手的时间跟师姐预测得差不多,要先把这消息告诉师姐,然后你只管配合我们就好了。”
“你师姐呢?”楚括问。
顾悬环指了指人群最拥挤的正中、说书小姐原本坐着的桌案前:“在那,给人签名呢。”
只见白烟尘闲闲坐在人堆儿里,不慌不忙,动作娴熟,她签名不用手,而是用法术,隔空将毛笔操控得如同使剑,递给别人地时候带着楚括从未见过的、有如春风拂面般的笑意,简直是标准营业模式。
这么熟练?楚括瞠目结舌,忍不住酸溜溜地阴阳怪气:“白鹤也会开屏吗?”
“什么?”顾悬环没听懂这句话的百转千回,只道:“这都是小场面,师姐在蓬莱的时候人气可高呢,以后你就习以为常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
花楼今夜动荡,一个原本应该出现的人却似乎被忽略掉了。
二楼拐角处,身穿鹅黄衣衫的男人以扇遮面,冷冷看着眼下发生的闹剧,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掐住了衣角,他忽而转身,疾步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此人正是花楼的主人,现在人人称他一声爹爹,几乎没人记得他的本名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