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楚括,你醒着吗?”白烟尘开口,对方却并不答话,她眉头微锁,决定先去揭开盖头。直到这时楚括才仿佛察觉有人,不由得往后瑟缩了一下。红色喜帕恰在此时揭开,露出一张被衬得如同薄玉般的脸。

白烟尘从未见过楚括这般模样,他本就好看,在喜袍大红色的映衬下就更显脱俗,然而来不及多看,她的思绪很快被其他事情转移,她看到楚括茫然无措的眼睛,像受到惊吓的食草动物,眼瞳黑漆漆的,却并不能聚焦在她身上。

楚括呼吸变得急促,极力抗拒着白烟尘的触碰,好像并不能分清来者是谁。白烟尘捏住他的脸,仔细盯着他涣散的眼睛,忧心道:“楚括,你看不见我吗?”

男子被制在狭小的喜轿里,身体克制不住地痉挛,他嘴唇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这样的状态……白烟尘眉头越皱越深,心底浮现出一个猜测,她当即扣住楚括的脖颈,指尖顺着颈椎一路摸索下去,随着触碰,眼神愈发寒冷。

果不其然,她在楚括身上摸到了七根骨针。许是因为楚括反抗得过于激烈,那些人便封了他的五识,是以楚括现在看不见、听不到,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想到皇族之人做事如此卑劣,白烟尘只恨自己刚刚没多刺姜怜几剑!

楚括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连现下过去了多少时间都不甚清楚。紧绷的神经几乎将他所有心神熬干,他只知道自己被人扣在怀里,紧缚在身后的双手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而那人指尖不老实地揉捏着他的脖颈、脊柱,又滑到腰间。

不要……他想躲开,但花轿太过狭窄,况且他眼前一片漆黑,躲避间似乎更往那人怀里钻去了。

放开我……楚括听不见自己呼吸杂乱,只抵触着对方的触碰,他的手腕早已在挣扎时被绳索磨破了,但他毫无所觉。

对面是皇女吗?还是别的什么人?他脑中混乱,或许因为已经在这无边无际的寂静黑暗里待了太久,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精神崩溃的幻想……白烟尘呢?楚括不可控地想着白烟尘在哪里……

白烟尘扣着楚括的动作十分用力,逼着他将下巴垫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心跳很快,凌乱的呼吸就在耳边,想来是非常害怕吧。

轿子周围草藤疯长,筑起藩篱,那是白烟尘设下的防御结界,轿内,她以锦带蒙住眼睛,从背后划开了楚括的喜袍。怀中男子的挣扎更剧烈了些,白烟尘只轻轻在他腰窝捏了一下,便感到肩头一沉,将他的挣动轻松化解。

楚括什么反抗都做不了。

肩头的布料似乎被什么东西洇湿了,尽管知道他听不见,白烟尘还是轻声安抚:“别怕,马上就好了。”

以骨针封印五识,只需用灵力护住内府,再将骨针逼出即可。

灵力运转,银白色的光晕自相拥的两人身边旋起,将她们缭绕其中。白烟尘右手张开,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迫入楚括体内,男子顿时身形一颤,无神的眼睛猝然睁大。

“很疼吧,你要忍一忍。”

第一枚骨针被逼出大半,楚括全身早已被冷汗湿透,想来楔入骨针的时候要比现在疼痛更甚。

白烟尘抿了抿唇,继续运转灵力。

“呃……”随着那枚骨针掉落,楚括喉中终于逸出一声低吟。他痛得狠了,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颤抖,但他很快咬牙将声音咽了回去,似乎不愿在旁人面前示弱。

其实男子娇弱一点也不会有人责怪的,白烟尘心中叹气,也只能加快输入灵力的速度,好让他少遭点罪。

第二枚骨针掉落,楚括浑身都绷紧了似的,紧接着是第三枚,被缚在身后的双手攥出了青筋,鲜血顺着手腕浸湿了绳子,白烟尘目光扫到,抽空用灵力化了束缚楚括的麻绳。

她做好了楚括一得自由便挣扎更甚的准备,然而那双手却只是回抱住她,便不再松开。

是疼得受不住,连对面是谁也顾不得了吗?倒是不怪他,任谁平白无故遭此酷刑,还能清醒着已是不易。

她欲继续动手逼出骨针,耳畔却薄唇翕动,楚括轻声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白烟尘吗?”抱住她的手微微收紧,楚括嗓音喑哑,说出的话却是个陈述句:“你来救我了。”

他还听不见,也看不见吧?怎么就能确定……心底像是被他的话拨动了一下,白烟尘抬手在他后脑囫囵摸了摸,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安慰着。

第四枚骨针也被撬动了,楚括双手下意识抱紧,下巴埋进白烟尘的衣服中,夜行衣的布料算不得柔软,上面还覆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但楚括还是在她的发丝上嗅到了熟悉的兰草香。

他本是痛不欲生、几欲崩溃的,但是,当第三枚骨针被拔出时他恢复了嗅觉,也终于安下心来。

是白烟尘就好,楚括面色苍白,发梢上挂着淋漓的冷汗,却只想着……是她就好。

许是强撑太久,楚括此时稍稍安心,便觉浑身都被疲惫淹没,头脑中混混沌沌,就连身上拔除骨针的痛都如隔云端。

不知是第几枚骨针掉落,楚括眼前的漆黑逐渐消散,视线t里终于透出一丝光亮,泪痕未干的眼帘微抬,他总算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

果然是她。

直到此刻,他紧绷着的那根弦才算真正松懈,楚括不由朝人靠去,却低声埋怨:“好慢,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一晚上……”

不待回答,白烟尘只觉怀中一沉,是楚括昏软过去。

估计他也已经撑到极限了,拔出最后一枚骨针,她将怀中意识全无的人抱出喜轿。

晨光下,楚括艳红喜服曳地,描画过的眉目如青黛远山,皮肤却苍白如纸,他的耳朵上被穿了骨钉,红色的宝石殷红似血,手腕脚腕都挂满珠链,那些人将他精心打扮成一个漂亮的礼物,只为送去满足皇女姜怜的恶劣趣味……

白烟尘脸色沉沉,心道,真是让她死得太容易了。

“楚括,你不能总是这么好欺负。”白烟尘不知说与谁听,朝阳跃出云层,天光大亮,她足尖一点,带着人如同抱着一捧红霞,径直回楚府去了。

楚括醒来的时候是在水汽氤氲的温泉池里,他有些懵,水流声断断续续,身边漂浮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花瓣,面前是从未见过的白玉石阶。他动了动,水流过手腕的伤处,有些刺痛。

“嘶……”楚括抓住手腕,一脸迷茫,不是做梦吗?

这是哪里?他印象里自己被白烟尘救了,之后呢?难道没回家?

这个世界实在超出楚括的常识,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封闭五识,一个好好的人转瞬间就变成瞎子、聋子、哑巴,不知白天黑夜地忐忑干坐一整晚,这种变态刑罚他都受过,如今再发生什么离谱的事他都不会惊讶了。

比如现在,楚括在身边捞了捞,除了百合菊花的花瓣,就是桂皮八角一样的东西,他心下一惊,只道:“坏了,我不会是在什么妖魔鬼怪的大锅里吧?”

小山重叠金明灭

“是专门为你配制的温泉药浴,想什么呢?”池柳抱着一桶药液走进来,哗啦啦倒入池中。

他好像不常干活,只倒了一桶水就累得出汗,便蹲在温泉边给自己扇风:“你总算醒了,这边真热啊。”

“这里是?”

“我家后院,你忘了?”池柳在台阶上坐下,伸手拨弄水面。楚括闻言摸了摸身下的汉白玉石阶,心说他家看起来好有钱。富贵人家的少爷,这才是自己穿越过来该拿的剧本啊,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吃苦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