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戗垂眸,碾了碾牙,刚要再开口,便见少年歪头挑了挑眉,直接在他眼皮子底下掀帘进了帐子。
完了。
林戗脑子一白。
这小子得被呼寒矢扒了皮扔出来。
顾不得什么,他当下也蹭地跟在后头闯了进去。
果不其然。
他不过耽误了片刻的功夫,进去时,呼寒矢那柄大刀便已横在了吴安脖子上头。
“呼寒兄!”林戗急忙上前,“冷静!”
“小子,”呼寒矢一掌拂开林戗,刀尖不移,恶狠狠地盯着吴安,“我先不问你为什么摆老子一道,就说你和那个姓文的蠢货,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不是不顾情势的没脑子货,对林戗纵然是有气,却不会当真。
但是这个吴安手眼通天,神鬼难辨,同关内竟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才是他当真需要提防的。
这几日少年大约是因为到处奔波,少寝难眠的缘故,眼下有浅浅的乌青。
昨夜又逢文历观对他几次出手,唇色也有些苍白。
他一动不动地被压在刀下,一双眼却如同粼粼照月,清明而微凉。
呼寒矢这话问得莽撞而直白,他却破天荒没有插科打诨,只是淡淡开口,“仇人。”
“不光文历观,”少年面有病色,眼底却分外冷寒。
仿佛剥胎换骨,他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恶鬼附体,一字一句,说得平淡却杀气满溢。
“文历帷,雁门关,皆只是起点。南宋的高官猛将,南宋的万里山河,我都不会手软。”
这个烂到了骨子的江山基业,以及藏在云端沉溺酒色的冷血帝王,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秽土转生的机会也不赊余念。
呼寒矢察觉到他状态的陌生,不由手指一颤,刀锋隐约退后一寸。
没有任何凭证的话,但他唇齿间的恨意莫名让人胆寒。
眼前并无半点威胁的小小少年,竟也能给他以一种厉鬼临世的错觉。
少年这时微微一笑,仿佛满身戾气顷刻烟消云散,“我这样答,呼寒校尉,满意了吗?”
第115二公子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
站在他对面的两人这才迟迟回过神来。
呼寒矢下意识回眸,同林戗对视。
对方亦是一样的面色复杂。
他勉强拽回了些晨时的郁气。
“那好,先不说这个,”他清清嗓子,继续咬牙,“军中那么多人,偏拿老子开涮是吧。”
“呼寒校尉这话,便是自降身价了,”吴安挑眉,“在下可是千挑万选,才将宝押在了校尉头上。”
“少给老子扯这些有的没的,”呼寒矢眯眼。
“校尉何必妄自菲薄,”少年睁大眼睛,“在下同少主这盘棋,有半壁江山,都拴在校尉的功劳上。昨夜那般情形,不管换了旁的谁来,必也不能像校尉昨夜一般英武果决。若非校尉真情实意一战,文家那二公子也必不会这样轻易落进圈套之中,就连咱们少主也是没有半分怀疑地相信呼寒校尉必不会掉链子。”
“我择取校尉做此关窍,其实是经过了一番缜密细思的。”
“苍天在上,”吴安三指对天,诚挚道:”在下这番话,没有半点虚言。”
他话说得连天坠,连林戗听了,也觉得辩无可辩。
呼寒矢将信将疑,“真的?”
“千真万确啊,”吴安长长叹气,双手握到他刀背上,诚心诚意道:“校尉身为咱们南营军的中流砥柱,佼佼之首,怎么还会这样怀疑自己呢?”
呼寒矢忽地一嗤,收刀拂了他一把。
壮汉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好了不少,“老子要你在这拍马屁?”
“在下说的皆是实话,”吴安摇头,“怎么是拍马屁呢?”
“校尉不妨出去打听打听,咱们南营军,乃至大少主手底下那些精兵,有哪个不知道此番是多亏了呼寒校尉,才能如此顺利。”
呼寒矢叫他一通奉承下来,心情越发舒畅,”行了,少贫嘴。”
“欸~”吴安笑眯眯地撞撞他的肩,“说点好听话让校尉高兴高兴怎么了。”
呼寒矢心情大好,下手也没轻没重,随手把人往旁一推,“老子今天心情不错,此番就信了你小子这些鬼话。”
他一时忘了收力,那么轻轻一推,少年身形竟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去。
呼寒矢皱眉要去拉,赶巧林戗搭了把手,将吴安扶稳了。
痩不经风的那个样,还不如他闺女身子皮实。
呼寒矢皱眉,拍了拍他的肩,“你这小子,实在不行也跟着咱们弟兄操练操练,怎么跟纸糊的似的。”
他这么一拍,少年更是连连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