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春歪着头看了她片刻:“你就是故意的吧?”

没等叶怀昭回答,她便了然肯定:“你就是故意的。”

前几日桑春其实和叶怀昭探讨过,谢迟云对自己这个师妹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或许对她有一点好感,那这个好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她给叶怀昭提供了很多方式,既有直白询问也有让她旁敲侧击,但万万没想到叶怀昭竟然选择用宁绥去试探谢迟云。

她说:“所以你师兄当时的反应如何?”

她看到叶怀昭趴在看台木栏上发呆。

片刻后,少女冷不丁说:“反应就是,他果然很讨厌季衡远。”

桑春:“……?”

她觉得叶怀昭的话莫名其妙。

季衡远都死了多少天了,你试探谢迟云又和季衡远有什么关系?

叶怀昭的双手松松搭在看台的木栏前,没解释自己的话,而是望着比武台出神。

很久之前谢迟云和她在自己院中的花架前吵过一次。

那天的结局叶怀昭已经没了记忆,但按照她当时的性格而言,只要谢迟云说出那句“你只是单纯厌恶我”,她绝对会和他不欢而散。

可方才宁绥的话让她忽地记起了在这之后发生的另一件事情。

那是在冬日,那天下着在南境极难遇见的大雪。等她练完剑从习道院走出来时,天地都已经被白茫茫的雪所覆盖。

季衡远传音给她,说是在西翠谷中帮她煲了汤,另外有件事情想告诉她,让她记得回来。

而她那天一如既往地没有带伞,练完剑法后通身灵力耗了大半,懒得用术法,就想这么直接走回西翠谷。

谢迟云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撑着伞,在漫天白雪中微微抬起一点伞面,站在北林峰的朱红廊桥上叫了她一声。

于是她被迫停下脚步,硬邦邦地回道:“师兄有何事?”

谢迟云走过来,目光像是在她落着雪花的头发和肩头上顿了一瞬,手指动了动,却只安静地垂下眼睛看着她。

“下着大雪,师妹这是要去何处?”

叶怀昭瞥他一眼,想起前段日子的吵架,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好:“西翠谷。”

她冷淡说:“师兄不是觉得我厌恶你吗?还来管我去何处做什么?我师弟还在西翠谷等我,烦请谢师兄不要挡道。”

说完这句话,她就想要绕过廊桥离开,但是被拦住了。

她不想和谢迟云多说话,直接抬手掐诀准备直接瞬影。

赤色的灵力在她的指间升起,将要成形时却被另外一只更加宽大的手掌完全包裹着,在叶怀昭骤然睁圆的眼眸中,紧紧扣住了施法的手腕。

他做着如此霸道无理的事情,偏偏持伞的手一动不动,面色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反应的样子,只是垂着眼盯着她。

叶怀昭被他硬生生掐住灵力,看见他的脸更是生气,恨不得跳起来咬他一口泄愤。

她气急骂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是你觉得我厌恶你,如今又来拦我是什么意思?你若是想要和我打架就直说,我们习道场上见!”

谢迟云任由她喋喋不休地骂,单手扣住她手腕的力度却是分毫不减,无论叶怀昭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

雪花在两人站立的廊桥上落了厚厚一层,叶怀昭骂了半天终于骂累了,心情极差地瞥了一眼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的谢迟云,语气不善说:“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警告说:“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可就真叫人了!”

不知是她的警告有了效果还是别的原因,谢迟云看着她,忽地弯了弯唇角。

这是一个浅浅的笑。

他说:“师妹,你真的要回西翠谷吗?”

叶怀昭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当然,衡远师弟还在等我回去。”

谢迟云说:“先不要回去,好不好?”

“我不回去难道要陪你在这冰天雪地里站着看雪吗?”叶怀昭说,“我不想和你吵,我现在也不想和你打架别逼我和你动手,谢师兄。”

廊桥旁古树的枝条终于不堪重负,簌簌的白雪在朔风中飘摇着落下,卷到谢迟云的衣袖上。

他垂眼看了许久,然后在叶怀昭下一次的催促声中,缓缓松手。

叶怀昭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揉着手腕不善地盯着他,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就想走,却被谢迟云再次叫住。

她以为谢迟云又要和她吵些什么,心情不爽地回头,后者却只是将自己手中的伞递了过来。

他在叶怀昭狐疑的眼神中,声音很轻地说:“师妹若是执意要回去,那便回去吧。记得撑伞,莫要着凉了。”

叶怀昭看了她片刻,却没有接伞,而是转身下了廊桥,向西翠谷的方向走去。

她本应该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本应该将谢迟云抛之脑后。

可她走到半路,忽地又转过头。

她看到谢迟云依旧站在廊桥上,安静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