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宋昭昭狡黠地眨眨眼,"这就叫'以退为进',或者说得更高尚点,叫'以德报怨'。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得反过来念你的好。"
张欣欣突然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兴奋地问:"昭昭,那照这么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去扫盲班干活了?"
"当然不是。"宋昭昭摇摇头,思路清晰,"我们是以'助教'的身份轮流去。这样既参与了这项重要工作,在领导那里留下了积极肯干的好印象,又不用承担主要责任,安全也有保障(有男知青和负责人一起),还能顺便学点东西(或者摸鱼),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第193章 193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看见沈清宴从不远处走来,手里依旧提着那个小巧的竹篮。他走到近前,目光落在宋昭昭身上,神色比平日似乎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犹豫。
"宋昭昭同志,"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能借一步说句话吗?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
宋昭昭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对林瑶瑶和张欣欣点点头,跟着沈清宴走到旁边一棵老槐树的树荫下,这里离另外两人有段距离,说话声音稍低便听不清。
"沈同志,有什么事吗?"宋昭昭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问道。
沈清宴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艰难地斟酌措辞。他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决心,才略显突兀地低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谨慎和......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宋同志,冒昧问一句......你......你的肩膀上,是不是有一个......嗯......形状有点像花瓣的胎记?"
宋昭昭闻言一愣,随即脸色微变,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下意识地并拢了肩膀。她确实在左肩后侧有一小块淡粉色的、花瓣状的胎记,但这属于极其私密的事情,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男人突然问起这个,简直......
"沈同志,"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戒备和不悦,"你不觉得问女同志这种问题,非常失礼,也非常没有分寸感吗?"
沈清宴似乎预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脸上掠过一丝懊恼,急忙解释,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急切:"宋同志,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我只是......只是需要确认一件事情,这对我很重要......我......"
他似乎想进一步解释,但看着宋昭昭那双已经染上怒意和鄙夷的眼睛,知道任何关于“梦境”、“似曾相识”的解释在此刻听起来都会更加荒谬可笑,只会让误会更深。他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郑重地说:"我很抱歉,唐突了。请忘记我问过这个吧。"
然而,他方才那个问题本身,以及他试图探究她身体隐私的意图,已经像一根刺,扎进了宋昭昭的心里。她原本因为草药和蜂蜜对他产生的那一点点微薄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
"沈同志,"宋昭昭的声音冰冷,带着清晰的疏远,"我想我们并不熟。以后如果没什么正事,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你的东西,也请拿回去,我不需要。"
她将之前还拿在手里的竹篮塞回给沈清宴,转身就走,背影决绝,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沈清宴抱着被退回的竹篮,站在原地,看着宋昭昭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能再说出口,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眼中充满了挫败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因为那个荒诞的执念,彻底搞砸了。
第194章 194
回到知青点,宋昭昭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昭昭,怎么了?沈清宴跟你说什么了?"林瑶瑶关切地问,"我看你好像很不高兴。"
张欣欣也凑过来:"是啊,他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宋昭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快,但语气依旧带着冷意:"没什么,就是发现有些人看似正经,其实说话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以后尽量避开,少打交道就是了。"
她没有详细解释那令人极其不适的、关于身体隐私的追问,但冰冷的态度和“分寸感”、“边界感”这几个词,已经明确表达了对沈清宴的反感和排斥。
另一边,沈清宴拿着那个被原样退回的竹篮,沉默地走回家,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弟弟沈清觉正在院子里给药草浇水,看到他哥这副失魂落魄、眉头紧锁的模样,又看到他手里原封不动被退回的篮子,惊讶地问:"哥?你怎么了?篮子怎么......宋昭昭没要?"
沈清宴把篮子往旁边的石台上一放,难得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整理他的药材或看书,而是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角,仿佛想驱散某种困扰。
"哥?你到底怎么了?"沈清觉放下水瓢,担忧地走过来,仔细打量着他哥的脸色,"你最近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先是莫名其妙地对宋昭昭姐格外关注,老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事,现在又......你是不是惹人家生气了?"
沈清宴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清觉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院子里只有风吹过草药叶片的细微沙沙声。就在沈清觉准备放弃追问时,沈清宴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郁闷和浓重的自嘲:"嗯。说错话了。问了一个......非常愚蠢、非常不合适的问题。把她惹恼了。"
"啊?你问什么了?"沈清觉更加好奇了,他哥向来谨言慎行,心思深沉,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沈清宴似乎难以启齿,喉结滚动了一下,犹豫再三,才极其含糊、几乎是嗫嚅地说道:"就问了一句...关于她...身体特征的话......可能......让她觉得被冒犯了,越界了。"
尽管他说得极其隐晦模糊,但“身体特征”、“冒犯”、“越界”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还是让沈清觉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糟糕的可能。
"哥!你!"沈清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拔高了,"你居然去问人家女同志这个?!你......你脑子被驴踢了?!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这要是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怪不得人家生气!没当场喊人骂你流氓算给你留面子了!"
沈清宴被弟弟连珠炮似的责问骂得哑口无言,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冲动之下问出的问题有多么愚蠢、多么越界,简直是鬼迷心窍,完全不像自己会做的事。
"我只是...觉得她可能是我梦里..."他试图解释那纠缠他许久的、荒诞的梦境和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却又觉得根本无法说出口,说出来只会显得更可笑、更像个借口。
"梦什么梦啊!"沈清觉急得直跺脚,又气又担心,"哥,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整天神神叨叨的,心神不宁,净干些不正常的事!你是不是病了?还是中邪了?我看你真得去找老中医看看了!"
沈清宴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塞满了对刚才愚蠢提问的强烈懊悔,对那个诡异梦境无法摆脱的困惑,更有对宋昭昭那双瞬间冷却、充满震惊、鄙夷和愤怒的眼睛的......莫名在意和深深的失落。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荒诞而执拗的念头裹挟着,做出了完全不符合自己性格和原则的蠢事。一步错,可能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而那个唯一可能解开他心中困惑的人,却因为自己这愚蠢至极的冒犯,对他彻底关上了大门,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对他敞开了。
沈清觉看着他哥这副从未有过的颓丧、迷茫和自我怀疑的模样,心里的担忧更深了。他哥一向冷静自持,心思缜密,遇事沉着,最近这是怎么了?太不正常了!
第195章 195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宴明显感觉到宋昭昭在躲着他。
无论是在田埂相遇,还是在大队部门口擦肩,那个曾经会对他礼貌点头的女知青,如今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就干脆绕道而行。即使避无可避地碰上,她也只是飞快地瞥他一眼,那眼神冷淡疏离得像看一块路边的石头,然后便迅速移开视线,仿佛多停留一秒都难以忍受。
这种明显的回避和冷遇,让沈清宴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他几次想找机会解释,哪怕只是为那天的唐突正式道个歉,但宋昭昭根本不给他任何接近的机会。她身边总是有林瑶瑶和张欣欣,像两尊警惕的门神,一看到他靠近,就立刻簇拥着宋昭昭离开,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徒留尴尬。
沈清觉把他哥的郁闷看在眼里,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哥,要不...我去帮你跟宋昭昭姐解释解释?就说你那天是鬼上身了,其实你没那个意思?"沈清觉试探着问,虽然他觉得这个理由他自己都不信。
"不用。"沈清宴立刻拒绝,语气沉闷,"越描越黑。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第一次感到如此束手无策。那个关于胎记的执念,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越是得不到确认,就越是躁动不安。可眼下这情形,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再去验证什么。
...
而宋昭昭这边,虽然打定主意远离沈清宴,但日子也并不轻松。
扫盲班的工作虽然不用她挑大梁,但作为助教,每周也要去两个晚上。林书远果然如她所料,把这差事当成了展现权威的好机会,指挥起人来毫不客气,各种琐事都丢给几个助教,自己则主要负责在领导来视察时高谈阔论。
这晚下课,天色已晚。宋昭昭和林瑶瑶、张欣欣结伴往回走。快到知青点时,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等在她们必经的那棵老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