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什么？"林瑶惊讶地瞪大眼睛，差点把锄头砸自己脚上，"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

张欣欣也一脸不解，凑近了些："是啊昭昭，你不是一直想换个轻松点的活计吗？这当老师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还能拿满工分，多好啊！"

宋昭昭摇摇头，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正在偷懒、却朝她们这边指指点点的老知青，声音压得更低："枪打出头鸟，风头太盛未必是好事。你们想想，知青点这么多知青，比我来得早、资历老、甚至学历更高的也不是没有，凭什么就我能当老师？这不明摆着招人恨吗？"

穿书到这个年代已经快两个月了，她磕磕绊绊地吃了不少亏，也渐渐摸清了这个特殊世界的生存法则。在这里，光有小聪明和超前眼光还不够，更得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必须退。

"第一，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宋昭昭抬眼看了看林瑶瑶和张欣欣，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我一个新来的，要是贸然接下这个惹眼的差事，难保不会有人心里不痛快，背后使绊子。现在这年头，一句捕风捉影的流言就能毁人，咱们得小心。"

林瑶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实......肯定会有人这么想。"

"第二，安全比机会更重要。" 宋昭昭微微蹙眉，声音几乎低成了气音，"晚上上课，黑灯瞎火的，从大队部回知青点那段路可不近。村里人多口杂，什么人都有。万一有人借着识字的名头耍流氓，或者干脆在半路上堵人，我一个女知青，被欺负了都没处说理，到时候怎么办？名声坏了，一辈子就完了。"

她可不敢赌人性，尤其是这个法律意识淡薄、更偏向于“受害者有罪论”的年代。一旦出事，吃亏的、被指指点点的只会是她自己。

张欣欣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都白了："这倒是......万一真有人起坏心思......防不胜防啊！"

"第三，吃力不讨好。"宋昭昭撇撇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清醒，"你们再想想村里某些人的素质。赵顺然那样的，秦建业那样的，还有那些二流子，让他们规规矩矩坐着识字？怕不是比让他们扛大包还难！教不会是我的问题，管严了得罪人，万一有人故意找茬，举报我教得不好或者说我态度有问题，那可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这好事很容易就变成烫手山芋。"

更何况……她心里默默盘算着，根据原著的模糊记忆和最近听到的风声，似乎再过不久，公社就要正式筹办小学了。

到时候教师岗位肯定会公开选拔，她完全可以和林瑶瑶与张欣欣一起，名正言顺地去争取，不必像现在这样，既要防着知青点的眼红，又要时刻提防村民可能带来的麻烦，孤军奋战。

有些机会，现在看着是天上掉馅饼，可说不定一咬下去才发现是铁饼，硌牙还惹一身骚。不如再耐心等等，总会有更合适、更稳妥的时机。

林瑶瑶和张欣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后知后觉的佩服。

"昭昭，你想得太深、太周到了！"林瑶瑶小声感叹，语气里满是依赖，"我完全没想到这些层。"

张欣欣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问："可是......这已经是领导拍板决定了的事，能推掉吗？会不会得罪徐副书记？"

宋昭昭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当然有办法。既推掉差事，还得让领导觉得我们识大体、顾大局。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徐副书记和杜队长。"

三人商量定，便朝着田头走去，准备跟记分员说一声提前下工一会儿。

刚走到地头，就碰见了正在休息喝水的谢昀和林啸虎。谢昀一看她们这架势，立刻放下水壶凑过来："哟，三位女同志这是要上哪儿去？活儿还没干完呢？"

他这话是对着三个人说的，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宋昭昭。

宋昭昭懒得跟他斗嘴，简单说道："有点事，去一趟大队部。"

"什么事啊？要紧吗？用不用我陪你们去？"谢昀立刻追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关心。

"不用，一点小事。"宋昭昭不想多说。

谢昀看着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难得地没有嬉皮笑脸，反而正经起来："那你们放心去吧。剩下的这点活儿，我和啸虎帮你们干了。"

他说得自然而然，仿佛天经地义。

旁边的林啸虎也憨厚地点点头："嗯，去吧，没事。"

宋昭昭愣了一下，看着谢昀那双此刻写满认真、不见戏谑的凤眼，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道："......谢谢了。"

"嗐，跟我还客气什么！"谢昀大手一挥，又恢复了那副有点欠揍的得意样子，"快去吧！记得欠我个人情啊宋昭昭同志！"

宋昭昭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没再说什么，带着瑶瑶和欣欣快步离开了。

看着她们走远的背影，谢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林啸虎："啸虎，你说...她们这是去干嘛？我看宋昭昭好像有点心事。"

林啸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谢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总觉得......不是什么简单事儿。"

第190章 190

三人来到大队部时，徐副书记正在和杜建业谈话。看到宋昭昭进来，徐副书记和蔼地招招手："宋昭昭同志，来得正好。我和杜队长正在讨论扫盲班的具体安排呢。"

宋昭昭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诚恳："徐副书记，杜队长，非常感激组织的信任，但是...我仔细想了想，恐怕不能胜任这个工作。"

徐副书记一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怎么回事？刚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

杜建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严肃的表情，眉头微蹙："宋昭昭同志，组织安排的工作怎么能说推脱就推脱？这可不是儿戏。"

宋昭昭微微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再抬起头时，眼中闪烁着真诚甚至带点自我检讨的光芒："报告领导，不是我害怕困难不想干，而是...经过深刻反思，我觉得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不能因为个人的进步就影响了扫盲班的大局。"

"哦？更合适的人选？"徐副书记和杜建业异口同声地反问，显然来了兴趣。

"是的。"宋昭昭点点头，语气恳切而无私，"我认为林书远同志比我更合适。第一，林队长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在群众中一直很有威信，由他来主持扫盲班工作，村民们一定会更信服、更积极配合。第二，他文化水平高，教学能力肯定也没问题。第三，他也是男同志，晚上上课、下课组织人员都更方便安全。"

徐副书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宋昭昭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小宋同志年纪不大，考虑问题倒是很周全，很有集体观念嘛。"

杜建业却依然皱起眉头，显然有深的顾虑："但是林书远同志平时负责知青点的管理工作，任务已经很繁重了，再加上扫盲班，恐怕......"

"所以我想提个补充建议。"宋昭昭眼睛一亮，适时地接口，唇角勾起一抹为组织分忧的懂事弧度，"可以让林队长担任主讲老师，负责总体安排和主要教学。然后从我们知青点里再选出几个识字程度好的同志，包括我在内，轮流担任助教。这样既能大大减轻林队长的负担，保证教学质量，又能让我们更多知青都参与到这项光荣的、有意义的扫盲工作中来，接受锻炼。"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语气充满了对组织关怀的体谅："而且领导们肯定也考虑到了，晚上上课，来回路上，女同志单独行动确实不太安全。有男知青一起参与，互相有个照应，组织上也更能放心不是？"

徐副书记和杜建业交换了一个十分赞许的眼神。徐副书记当场拍板："好！小宋同志这个建议提得好！既考虑了工作效果，又考虑了同志们的安全和锻炼，顾全大局！就按你说的这么办！老杜，你看呢？"

杜建业也终于舒展了眉头，点头表示同意。

走出大队部，林瑶瑶就迫不及待地拽住宋昭昭的衣袖，压低声音问："昭昭，你怎么想到把老师的位置让给林书远的？他平时那么针对你......"

"这叫一石三鸟，不对，是一箭三雕。”宋昭昭竖起三根纤细的手指，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慢条斯理地分析道：“第一，我主动举荐他，在领导面前显得我大度无私，不计前嫌，一切以工作为重；第二，扫盲班这种琐碎又容易得罪人、还担风险的活儿，让最爱揽权又小心眼的林书远去折腾，再合适不过了；第三......"

她压低声音，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最重要的是，我这么安排，无论最后是哪个女知青被安排去当助教，晚上都能有男知青同行，安全就有了基本保障。咱们女同志出门在外，尤其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必须得多想一步，互相照应着点。"

张欣欣恍然大悟，忍不住轻轻拍手："高！昭昭，你这招实在是高！既躲了麻烦，又得了名声，还保障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