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1)

吻终于落下来的?时候,黎羚竟觉得自己很渴。

这场戏耗费了太多心力, 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去,她的?五脏六腑都?在哀鸣,发出干涸的?声音。

她渴望有什么?能堵-住自己, 填-满她的?失去。她渴望一场甘霖。渴望藤蔓被t?绞杀时,垂死的?灌溉。

但?金静尧给?得太少。

他生涩、仓促, 赐予她一团暧-昧的?雾。

嘴唇相贴,浅尝辄止。短暂得近似于上帝造人?的?时候,向泥土里吹的?一股气。

明明抱她抱得那么?用力,像是要将?她按进身体里。吻反而这么?轻,轻得仿佛根本不曾存在。

两张薄薄的?纸,在海水里摇晃、融化。

她不满足。

黎羚双手用力抓住他的?后背,感受到紧实有力的?肌肉,像月亮背后山峦的?起伏。

她看不清,只能在黑暗里摸索。不知所以,试探地舔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短暂的?交换气息的?瞬间,她尝到薄荷巧克力的?味道随即而来却是一阵刺痛。

她被咬到了下唇,很莽撞的?牙齿。

薄荷巧克力的?甜变成了一种深绿色的?疼痛。

黎羚吃了一惊,身体本能地往后躲,险些撞到了轮椅的?后背。

疼痛即将?来袭时,对方竟重新变得游刃有余,及时将?手垫在她脑后,从后面?压着她的?脸,很轻地托起她的?下巴。

她发出轻微的?吸-气声。陌生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逡巡,像深海底的?潜艇。幽沉的?光是最好的?保护色,敛去他眼底的?侵-占性,又变成不带欲-焰的?温和。

柔软的?嘴唇落在眼皮上。像月光、薄荷草和止痛药。

空无一人?的?大剧院,片场也只剩下彼此。摄影机从未停止过运转。舞台、幕帘和窗棂外的?月影,发出细细的?呼吸声,静默中旁观着。

黎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眼泪被吮去。应当是咸的?,海风与薄荷叶的?咸。

这个吻又变得湿-漉而绵长,从她的?眼尾一路蜿蜒到了唇角,像追寻着一条月光下亮晶晶的?河流。

他停留了很久。

动作?很含糊地蹭着唇颊,手臂却压得越来越紧。

再一次下定决心的?时候,年轻男人?向她倾身下来,却不怎么?小心地压到了她的?伤口。黎羚受伤的?脚踝被磕碰到,痛得发出“嘶”的?一声。

如此短促的?音节,却像热带雨林中的?一声惊雷。

没有人?喊卡,但?他握住她手臂的?力度骤然收紧。黎羚知道,这场戏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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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然而止,两人?在原地安静了片刻。

黎羚推着轮椅往后挪了一些,要去查看自己的?伤口。

金静尧想要过来帮她,她拒绝了。

他没有坚持,转过身去关掉了摄影机,完成其他工作?的?善后。

黎羚小心翼翼地将?裤腿卷开。伤口其实没有什么?,那种鼓噪的?胀痛,与其说是来自于脚踝,不如说是来自于心脏。

某一个瞬间,她的?身体里似乎长出了两颗心脏,一颗来自于阿玲,一颗则属于她自己。

她分不清其中的?哪一颗在如此野蛮地跳动着,是谁的?声音在对她说,你不应该结束,你还要想要更多。你想要他。

究竟是她在变成阿玲,还是阿玲在吞噬她。

黎羚说:“导演,我们刚才是不是不应该接吻。”

金静尧手中拿着摄影机,淡淡瞥了她一眼。

“黎羚。”他喊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黎羚低着头,逐渐有些语无伦次:“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奇怪,我明明是在跳舞,对吗。我应该继续跳下去的?。”

她没有注意到,这是第一次,她用的?词是“我”,而非“阿玲”。

她只是想要告诉自己,这场戏的?主?题,是舞蹈,绝非别的?什么?。她不应该继续渴望他的?吻。她不需要。这种情绪不属于她。

她努力地说服着自己。

金静尧放下摄影机,走到她面?前。

他没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是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很沉静地说:“你入戏太深了,缓一缓。”

黎羚被那种琥珀色的?双眼注视着。

他看起来还是很平静,几乎看不出情绪。

仿佛在戏里的?一切青涩、迟疑和混乱的?情-欲,都?只是表演而已。

她觉得自己似乎的?确冷静了一些:“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

金静尧:“嗯。”

“那如果我入戏太深了,走不出来,怎么?办呢?”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