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里,他们共同看到巨大的神像跌落悬崖,被?汹涌的海浪吞噬。
黎羚抚摸他的脸,不期然地?又沾了一手的潮痕。他还是在哭。细密的泪,像春-梦的雨。
她想要?吻他的眼角,却又被?他用力地?扯住,含住,吮-咬,拖进一个湿热的囚笼。
有时候,爱的举动与?施行酷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第 63 章
吻下去的那一刻, 黎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完了。
她根本不是在演戏。
她?抛开了电影, 也抛开了剧本,抛下了一切虚假的身份。
她?既不?是警官,更不?是阿玲,找不出任何的借口。
她?只是想吻他。
黎羚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来摄影棚之?前,她?是想要跟金静尧把话说清楚的。
为什么戏拍着拍着,一切都失控了。那种危险的冲动像一颗上了膛的子弹,不?顾一切地发射出?去。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好像真的喜欢他。
……她?完了。
黎羚不?记得?有没有人喊过卡。
从金静尧的怀中起身时,她?很尴尬, 也有些害怕。
她?感觉金静尧比她?更尴尬。他都不?敢看她?了, 像被人打了一棍、眼冒金星的贞洁烈男。
饶是如此,他还是攥住她?的手?腕, 不?允许她?擅自离开, 垂下眼睛,很认真地帮她?整理好了刚才乱得?一塌糊涂的上衣和头发。
黎羚的心?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害怕。
趁他不?备,她?迅速开溜, 第二天在家门口的地毯上发现了满满的一袋药。
因为她?的嘴巴被他咬破了, 咬得?很厉害。
也因为他担心?自己把感冒传染给她?。
黎羚:“……”
不?能再住下去了。
他留了纸条,木乃伊小人上蹿下跳, 说想跟她?说谈一谈。
她?连夜扛着火车进了新的剧组。
新电影叫《无?神论》,小成本,独立制作, 在黎羚试镜的几个项目里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但题材很吸引她?。
导演梁婧淇很年?轻, 刚从纽约大学Tisch毕业。电影取材自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是一部自我审视的女性成长史。
影片时间跨度很大,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女主角淇淇孤独地挣扎着,生长于父亲为她?制造的裂痕里。
她?总是想要弥合裂缝,用一场野火烧掉自己的童年?,却又?不?可能真正走出?父权的阴影和原生家庭的荒原。
第一次读到剧本的时候,黎羚就知?道,这?个角色应该是她?的。
甚至没有试镜,她?和导演只是在咖啡馆里聊了一下午。梁婧淇讲自己的父亲,黎羚也说了她?的父亲。两个人后来都哭了。
不?知?为何?,在那个眼眶湿润的时刻,黎羚脑中又?出?现了金静尧的脸。
她?回忆起他在熹微的晨光中,用无?限接近于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如果没有他,她?或许还是没有勇气讲述这?段过去。
但现在她?已经不?害怕“生日?快乐”了。
《无?神论》的拍摄风格和金静尧差别非常大。梁婧淇是新导演,她?的片场更像是一个集体创作的舞台,所有人都会来参与讨论、自由碰撞。
黎羚很享受这?个过程,也很喜欢这?部电影。她?对梁婧淇说,这?部戏就像是脐带,连接她?的生活和过去。
只是,快要杀青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很难从中抽离,结果却恰恰相?反。杀青宴上,她?竟然是玩得?最疯的一个人。
“你出?戏一直很快啊。”梁婧淇夸她?,“你是天生的演员呢,入戏快,出?戏也快。”
真的是这?样吗。黎羚有些惆怅地想,那为什么都两个多月了,她?还是时常会想起金静尧。
两个多月,已经足够她?重新开始,但好像她?还是不?能摆脱他的影响。
她?本来以为自己拍每一部戏,都会很难走出?来。
原来只是他的电影,让她?很难走出?来。
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如果现在再回去补拍那场审讯戏,她?还会吻他吗。
……可能还是会的。
她?甚至比当时更想要吻他。
杀青宴上,黎羚见?到了梁导演的丈夫。那是一位非常儒雅、风度翩翩的男士,比妻子大了十?几岁。
“我觉得?我有点恋父情结。”梁婧淇不?太好意思地说。
黎羚理解地笑了笑。《无?神论》脱胎于她?自身的经历,同为缺少父爱的人,她?明白对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