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黏在她湿透的衬衫上,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

雨势渐弱,她攥紧肩包摇头:“不用了,谢谢赵总,我家很近。”

指尖在黑屏的手机上胡乱点了点,佯装通话。

赵聂森嗤笑一声,车窗重重升起,车轮碾过积水坑洼,污水劈头盖脸泼来。

她没躲,只是微微侧了侧身,让那滩泥水溅在裤脚。

她低头看着溅满泥点的裤腿,忽然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鞋面。

这双高跟鞋是她为数不多没舍得扔的旧物,鞋跟磨得有些歪了,鞋尖的漆皮也裂了细纹,可皮质依然柔软。

她脱下鞋,赤脚踩在湿冷的地上,泥水漫过脚背,凉得刺骨。

可她没有皱眉,只是拎着鞋,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样的狼狈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可以低头,但绝不匍匐。

一辆库里南不急不缓地在道路上缓缓行驶,男子降下车窗,目光凝在前方女子身上。

她身影单薄,赤着脚倔强走着,白皙的腿在路面投下细碎影子。

顾相思望着手机界面,深夜街头竟无一辆车应答,末班巴士也早已停运。

她苦笑,又把自己逼进这种境地。

忽闻身后传来声响,她转身。

男人醉醺醺逼近:“美女,这么晚一个人?”

她浑身的血液像瞬间冻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底炸开的惊恐和恨意。

等到脚听使唤了,一个踉跄绊倒,掌心擦出血痕。

男人抢过包骂骂咧咧:“穿得漂亮包里没钱?”

目光忽然落在她颈间链子上,粗暴扯断。

“还给我!”

顾相思扑过去,被狠狠推倒在死胡同墙角。

男人带着酒气逼近,她蜷缩着踢向对方,却被钳制住脚踝。

“把它还给我。”她声音带着怒意。

“让哥哥好好疼疼你,说不定…”

扑来时,顾相思右脚用力踹了出去,男子惨叫着蜷缩在地,骂骂咧咧。

她抓起散落的粉饼、口红塞进包,发了狠地补踢一脚,抢回项链又狠踹一脚,这才捡起高跟鞋踉跄往前小跑。

路过十字路口时,总算看到一辆的士她拦了下来。

傅斯年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脾气性格倒是一点不吃亏,还知道补一脚。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他启动车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出租车后面。

顾相思蜷缩在座位上,望着窗外飞退的霓虹,港城的繁华刺得眼眶发酸。

回国半个月,她仍没适应这快节奏的喧嚣,更没料到刚落地就被舅妈堵在机场,哭天抢地指责她爸拖累他们全家。

“阿婆住院要花钱,我们租房住得多苦……”

那些话混着唾沫星子砸过来,顾相思疑惑不解,“当年我给你们的钱呢!”

她的舅妈眼神躲闪着,“那些钱不够我们还债的。”

“顾相思如果你不给钱,你就休想再见到你阿婆了。”

也是那天让她看清,舅舅舅妈一家嘴脸,全部是吸血鬼,所以她藏起锋芒只是应聘了个项目经理。

此刻想起,眼泪止不住又滚下来,她慌忙用袖口去擦。

她想大概是今天突然看见他,感伤罢了。

筲箕湾傲华小区到时,傅斯年看着楼层小区蹙眉。

他记得顾相思也是港城的富裕人家的大小姐,怎么住这种地方?

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顾相思。”

他叫住她的语气,像极了五年前同样的下雨夜。

顾相思转过身,身体僵在原地愣愣盯着那张熟悉的侧脸。

库里南的车窗降到底。

傅斯年半张侧颜隐藏在昏暗里,眼尾那颗泪痣被阴影揉得模糊,黑眸紧紧地锁着她,嗓音凉薄。

他问她。

“你有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