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抬起头来了。

他们隔着细雨、昏黄的灯光、夜晚的湿气，对视了。

他的头发有些湿了，卷卷地贴在额前，眼睛却比夜色还亮。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她，慢慢吐出一口烟，嘴角微微弯起。

那笑意淡得不动声色，却在夜色里钝钝地撞进她心里。

雨滴落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他忽然举起手，把烟掐了，朝她走了几步。

“这么晚才下班？”他问，声音有点哑，像刚从梦里出来。

她点点头，低声“嗯”了一句，不敢看他太久，眼睛在他湿漉漉的白T和他那双手之间游移。小狗跟着他走过来，蹲在他脚边，抬头看她，一副天真好奇的样子。

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勉强笑了笑。

他站在她面前，雨水顺着额发滴下来，落在他的睫毛上，他一抬眼，她就觉得心脏被那道目光轻轻按住了。

风吹过来，夹着他身上那股清淡的柑橘和薄荷香熟悉得让她几乎误以为，还在便利店那个傍晚。

她终于低声开口：“你也住这儿？”

他点头，指了指楼上：“这是我姥姥家，高考完来这待两个月。”

她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房东是他姥姥。

雨还在下，世界静得只有水声、狗喘气的鼻音、还有心跳声。

她想，真糟糕啊，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而他站在那里，像这个夜晚专门为她安排的一场偶遇明明只是烟、雨、水声和狗，却偏偏叫她一眼也移不开。

002酸涩与空荡

天刚亮，观澜镇还安静着。许轻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穿上拖鞋去上厕所，才走下楼梯，就闻见一股香味从院子里飘进来。

厨房里，姥姥正煮着稀饭，蒸笼里的花卷已经上气，白白胖胖的。

“哟，小许，醒啦。”姥姥一边擀着面皮，一边笑着说，“等下吃包子。对了，你顺便帮我叫一下我那外孙黄默洋，他肯定又打游戏打到半夜了。”

许轻点点头，脑袋还有点晕，顺着楼梯往三楼走。走廊尽头是黄默洋的房间，门紧闭着。她走过去，犹豫了两秒，才伸手敲门。

“黄默洋？你姥姥喊你起床吃饭。”

没动静。

她又敲了敲，刚要开口，门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让她一整天都无法平静的画面。

黄默洋靠在门框上，头发乱翘着，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表情。他只穿了一条深灰色的运动短裤，上半身赤裸，肤色干净，线条清晰，腹肌紧致又自然，像是天生带着少年感的性感。他的眼睛有点红，像刚揉过，眼神却懒洋洋地黏在她脸上。

“吃饭？”他嗓音哑哑的。

许轻别开视线，“嗯。”

“你等我一下。”

门就轻轻带上了。

她站在门口，心跳乱成一团，脑海里全是他胸膛上的那两条人鱼线。

饭桌上，热气腾腾，姥姥把包子一一摆上桌，又拿了两杯豆浆，招呼他们坐下。

黄默洋穿上了宽大的白T，头发还是湿的，像刚胡乱擦干。他坐到许轻旁边，夹了个韭菜鸡蛋包子，刚咬一口，就被姥姥念叨。

“小洋啊，你别一天到晚跟电脑过日子。小许在这住着，多聊聊天，年轻人要多交流。你加一下她微信吧，我也好托你俩互相照应照应。”

黄默洋嘴里还咬着包子，抬眼看了许轻一眼，笑着说：“好啊。”

他拿过手机，转过来给许轻看二维码。

“来，扫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刚醒后的微哑，笑容懒懒的。许轻拿出手机，屏幕抖了一下，才把摄像头对准他。

“叮”一声，他们互加了。

饭吃到一半，黄默洋慢吞吞喝完豆浆，把杯子一推，说了句：“我吃饱了。”等她也吃完收拾回房，推开门坐在床边，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阳光斜斜透过窗帘缝照进来，空气里还残留着厨房的面粉味。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最终没忍住，点开了手机，打开微信，戳进了那个刚加的头像。

他叫“Moyang”，头像是一只站在树枝上的夜莺，眼睛是琥珀色的跟他自己一模一样。

她手指一点点地往下翻，朋友圈一张张地刷出来。他不是很频繁地发动态，但每一条都能看出点什么。

比如他跟前女友拍的合照。

那是两年前的夏天。他穿着黑色短袖，嘴角微勾，女孩穿着吊带裙，皮肤白、胸型饱满、笑容大胆，两人贴得很近，像是热烈地相爱着。

再往前，还有另一个女孩子，一样漂亮，一样身材火辣在游乐园，在酒吧，在阳台上自拍，每一张照片都仿佛在说：“我们配。”

许轻的指尖停在屏幕上，鼻腔有点发酸。

她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头发还没扎，脸没洗，穿着一件睡衣坐在出租房三楼小床上，桌上摆着一只还没洗的豆浆杯。她甚至还没卸下昨晚便利店的疲惫，就要面对黄默洋那样一个……已经拥有过很多好女孩的人。

他喜欢漂亮的、活泼的、自信的，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