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的家宴，南伊还跟他控诉这些年遭受的不公平。

如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斯纣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痛不欲生。

“我只有公主的名头，从小就没人教，仪态礼节都是我见哥哥们和安琪桑宁上课，扒墙角偷听学来的。”

“之前，我衣柜里只有一件镶了昂贵宝石的斗篷，是因为在宴会上穿得太寒酸，害父亲丢脸，父亲才随手把身上那件斗篷施舍给我。”

“我当时很感动，一直舍不得穿，像贡品一样放在衣柜里，裙子破了就自己补一补，硬生生把针线活的功夫练出来。”

“从小到大，大家只会拿安琪桑宁跟我做比较，觉得我处处不如她，却不知她活在云端里，而我是一直在沼泽里苦苦挣扎求生存，没有谁教过我该怎么当这个公主。”

“因为父亲的命令，我嫁给文鹤，新婚夜他把我往死里打，我跑到父亲跟前告状，父亲却嫌我丢人，不肯为我做主，不准我把文鹤打我的事宣扬出去……”

是他亲手把女儿推到对立面，逼着女儿心死，站起来反抗他。

他不甘心的在漫长的记忆中梭巡。

哪怕只要关爱过南伊一次，也能减少一点他心中汹涌的愧疚，证明他是爱过她的。

但是，没有。

从生下来到现在，没有抱过她，没有对她笑过。

每每看到她都是厌恶、憎恨、反感和耻辱的情绪。

永远都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训斥她，责骂她。

撺掇两个儿子去宠爱安琪桑宁，漠视她遭受的所有冤枉和苦痛。

二十年啊。

他欺负了无辜的女儿整整二十年。

“对不起……”

南伊说得对，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以往不可一世的高冷主神，此刻无助的跪倒在地，眼泪放肆，哭得伤心欲绝。

斯图斯晋远远的看着，对现在才幡然醒悟的父亲，感到深深的悲催而无奈。

再说一千次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曾经那些伤害都是实打实的，还让伊伊承受了这么多年。

斯晋不忍的叹息：“看父亲这个状态，确实需要好好休养，主神的位子，父亲还是让出来吧，交给伊伊，我想……她会比父亲治理得更好。”

斯图担心道：“神殿那些执事们，恐怕不会同意的。”

兄弟俩的交流声中，斯纣缓缓抬起眼，心中从未如此清明澄澈，“还轮不到他们做主。”

*

一路从神殿出来，洛席泽亦步亦趋的跟着南伊。

“殿下，刚刚你口中的那个堕落天使，他是不是……”

南伊知道他想问什么。

“对，他就是你的父亲，他死在我的父亲手里，洛席泽，你要不要恨我一下？”

洛席泽轻飘飘的挑眉，“关殿下什么事，上一辈的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

“可我看得出来，刚刚你走出神殿时，有考虑过对斯纣动手。”

洛席泽不隐瞒，“是有过这种冲动的想法。”

南伊忍笑：“那为什么不出手？是怕走不出神殿，会以杀害主神的罪名，又被抓进地牢？”

他点头。

“殿下说过，要我爱护自己，所以我忍住了，而且，他现在很痛苦，让他活在愧疚忏悔当中，比杀了他更折磨。”

南伊抿嘴笑，眼神欣慰，手背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看殿下这个表情，像是要给我奖励。”他邪肆勾唇，微微弯腰，侧颈将脸递过去，“摸一下可不能算奖励，得亲一口。”

“美吧你。”

南伊揪住他的脸颊，指尖用力捏了捏。

他微微蹙眉忍着，很是逆来顺受。

“伊伊。”

两人正在出神殿不远处的长廊上嬉闹，斯晋小跑着找过来。

递上一份密封文件给南伊，斯晋高兴道：“父亲已经签署文件，不做主神了，以后，伊伊会是天神界第一个女主神。”

南伊没接。

“我能量不强，就一个两翼小天使而已，那些执事们不会听我的命令，更不会同意我上位。”

斯晋认真道：“能量可以慢慢提升，伊伊是纯血统的高贵天使，我们家唯一一个女儿，你有这个资格。”

“而且，父亲会替你铺路，我跟斯图会在执事会议上带头拥护你，数千名军团天使会在神殿外严阵以待，谁敢不服？”

“伊伊放心，一切交给我们，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做女主神，迎接属于你的荣耀。”

眼前，是唾手可得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