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再说一遍?”他声音极轻,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老太君被他这眼神盯得心头一颤,但很快又强硬起来。

“怎么?你以为谢家在朝中这些年是白经营的吗?御史台,六科廊,多少门生旧故……”

老太君话音未落,谢云祁忽然低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文书,轻轻放在案几上。

文书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批印记。

“祖母既然提到了门生旧故。不知户部侍郎李大人看到这些漕运账目,可还会念及与谢家的旧情?”

老太君瞳孔骤缩,震惊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见谢云祁又翻过一页,“还有都察院王御史,上个月到手的那幅《八骏图》,真迹似乎还在……”

“够了!”老太君的声音开始发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拷问:“你、你竟敢要与整个谢家为敌……”

“一年前祖母让我接手谢家的暗线时就说过,知道的秘密越多,命也就越长。”

他慢条斯理的卷起文书,淡淡的道:“您猜,这些秘密够不够孙儿和公主殿下长命百岁?”

老太君猛地厉呵一声:“孽障!谢家养你这么多年……”

“所以这些账册现如今还在我手里。”谢云祁起身,眼底寒芒尽收,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谢家嫡子。

“祖母,太医说您需要静养,明日我便派人送二十年的雪参来。”

他后退两步,恭敬的行礼,“孙儿告退。”

可在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头,看着谢柔:“对了,下个月柔儿及笄礼,听说赵家公子要来?”

他欣赏着谢柔煞白的脸色,微微一笑,道:“放心,大哥一定会准备一份厚礼。”

珠帘晃动,老太君颓然的坐倒在椅背上。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最得意的孙儿,早就已经织就一张她想象不到的大网。

而谢家,不过是网上的一根丝线罢了。

“祖母,大哥手里的那些东西……”谢柔怯生生的开口道。

“来人!备笔墨!”老太君突然喊道。

谢夫人闻言大惊,“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君冷笑一声:“他不是要护着那个金枝玉叶吗?我倒要看看,他护不护得住!”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母亲,您该不会是想……”

第82章 主子,您当真要,离开谢家么?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母亲,您该不会是想……”

老太君浑浊的老眼闪过一道精光,“马上就是秋猎了,太子不是一直都忌惮昭阳公主吗?那咱们便送他一个名正言顺能够除掉昭阳的机会。”

谢云祁不知道的是,谢家还秘密培养了十名特殊的‘死士’,这些死士都是从小以秘药喂养,浑身的血液都带着毒,见血封喉。

她作为谢氏一族的老太君,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谢云祁为了一个女人发疯。

……

很快,谢云祁大步踏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擦过他的衣角。

福安提着一盏灯笼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谢云祁走到一个大树底下顿住脚步,抬头仰望着头顶的明月。

福安终于忍不住出声:“主子,您当真要……”舍弃家族,舍弃拥有的一切,离开谢家么?

“福安。”谢云祁忽然出声道:“你觉得谢家这棵大树,根烂了多少?”

福安一惊,灯笼跟着晃了晃:“小的不敢妄议……”

他自小就跟着谢云祁,旁人只道谢家的麒麟子,位极人臣,翻云覆雨。可谁见过他三更天还在处理军报,重病高热时甚至咳出血还要应付政务。

那些世家子弟骂他是奸臣,是酷吏,可谁见过他深夜为阵亡将士家属写抚恤折子?那年北境大旱,主子连夜调了三十万石军粮赈灾,却被朝中的言官弹劾‘擅动军需’。

他虽享受了谢家的供养,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谢家打磨的一柄刀,一把剑?谢家靠着主子才得了如今的地位,可如今他只是想要喜欢一个女子而已,却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福安心里一阵抽疼,他语气带着几分哽咽:“主子,他们把您当梁柱,却从不管梁柱有没有蛀虫。”

“无妨。”谢云祁淡淡的吩咐福安:“你连夜收拾东西,咱们住进醉仙楼。”

福安倒吸一口凉气:“主子是要……”

“记得走正门,多带几件衣裳,还有书房里那暗格里的檀木匣子。”

福安了然。

那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也不是什么真金白银,而是一枚青玉笔搁。

那是昭阳公主幼年时送给主子的拜见礼,青玉雕成的小兔子缺了一只耳朵,后来却被主子用金丝细细嵌好,藏在书房最高处的暗格子里整整十二年。

“小的知道了,这就是安排。”福安得令告退。

当晚,谢云祁深夜从谢家大门轻车简行而出,绕过好几条街,最后在醉仙楼暂住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