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自己把?霍仲搀扶起来,半背在身上,然后让七娘子背上较轻的阿苓后说道:“我们先穿过这?片小树林。”
她刚才发现了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捕猎陷阱,这?说明?在这?处小树林周围应该有村庄。
因为七娘子和霍仲已经在她昏迷的一天里?走了不少路,郑文也不知道他们现如今在何处,选择了一个方向就开始前进。
一路上两个人都走的很困难。
郑文身上本就有伤,虽在自己愈合中,可还是疼痛难耐,更别提她还搀扶着?一个大男人,霍仲的体重可不轻,正?值青年。
她能撑着?,完全是凭借着?一口气,而七娘子也是因为昨天已经背着?阿苓走了一天,好不容易养好的脚掌上都起了一层水泡,落地便疼,不过她看见?满身是伤的郑文搀扶着?霍仲一直走在她的前方不远处,便也一直咬牙并未说出一个疼字。
这?一走便是毫不停歇地赶了一天的路,郑文不敢停下,她就撑着?一股子气,停下了,那?股子气也就没了。
走到后面,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几乎是寸步难行,她像是一个拖着?沉重龟壳的乌龟,上面似乎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身上一些伤口已经愈合。
后面的七娘子比郑文好不到哪里?去,小姑娘的脸上都是汗,抬起的脚上像是绑上了厚厚的沙土布袋子,步步艰难。
“阿姊,我……走不动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甚至感受不到背上阿苓的重量,整个人有一种轻飘飘浮在空中的感觉。
郑文听到了后面的声音,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七妹,再坚持一下。”
“马上就到了。”郑文微微喘着?气说道。
七娘子听到这?句话却没了声音。在这?段路程中,郑文说了很多?句,七妹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看到人了,可是这?些被?重复的话就像一根吊在水中鱼前的饵料,七娘子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也撑下去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现在,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抬头看了眼被?树枝枝丫半掩盖的天空,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慢地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郑文又走了几步,没有像之前一样听到回?复,才缓缓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身后,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七娘子和阿苓。
她轻轻唤了一声七妹,没有人回?答,树林里?面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鸟鸣声。
郑文心头坚持的那?股气忽然就像是被?扎破了突然一下子就泄了出去,身体晃悠了一下,她一个没撑住,连带着?背上的霍仲栽倒在地,还好她在倒在地上山还记得用手护住霍仲的头部。
地面上有很多?的落叶,人倒在上面还能听见?咯吱声,她再无站起来的力气,她实际上也不肯定附近有居住的居民,只是有念想,活下去的渴望迫使她自己相信。
躺在地上感觉到从地底渗透上来的凉气,郑文看着?天空缓慢眨了眨眼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却在下一刻,猛地睁开。
她突然警戒地坐了起来,毫无刚才脱力时的表现,手中拿着?青铜剑目光如炬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
那?里?刚才有声音传了出来。
灌木丛中走出来一个年纪有些大的男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头发已经有些斑白,在这?个时代算的上是高龄,他背着?一个背篓,手中拿着?木头制成的一个简易的武器,看见?躺在地上的几人有些诧异,对上郑文,目光落在她的青铜剑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不是追兵。
郑文很快便认出这?可能是一位居住在郊外?的野人。
现如今庶民分为国人与野人,国人居住于城郭之中,一般与大小贵族会有一些血缘关系,有时甚至可以参与政事与国事,干涉君主政令,而野人地位则较为低下,他们大多?可能是先朝遗民,与如今的那?些贵族并无血缘关系,因此地位低下,虽如同国人一样需要服兵役,可他们一般在军中只能担任冲锋陷阵的步卒或者是最前方的炮灰,侍奉驾驭战车的国人兵士。
在那?位老翁战战兢兢之时,郑文叫了对方一声,收起青铜剑,用沙哑的声音解释自己并无恶意,她与姊妹受贼人袭击不小心流落于此,还请对方相救,来日?必有重谢。
她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对着?那?位老翁行了一礼,言词恳切向他求助。
老翁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人,都是少女?模样,面前的这?位脸上身上满是血污的小郎君,眼睛明?亮,不像是贼人之流,他在思虑片刻后,就上前了几步,帮助郑文把?倒在地上的霍仲搀扶起来。
郑文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多?谢老翁。”
老翁所居住的村落就在不远处,居住在一起的人都是野人身份,属于贵族所有,平日?里?帮助贵族耕作,因为他们只有两人,并不好搬运倒在地上的三?人,老翁回?去又叫了他的妇人和女?儿来帮忙。
在路上,郑文了解到这?位老翁名叫鸲,他家妇人平时都被?人称之为吴媪,相伴数年家中只有一位独女?,夫妇二人甚为宠溺,这?出乎郑文的意料之外?,毕竟在这?里?,可是讲究子孙传承,家中只有一位女?儿,可是没有了后代祭祀。由此郑文对鸲很是尊敬,被?束缚在历史?背景下还能突破时代界限的人,她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传给她的一种肃穆感。
至于鸲的女?儿如何称谓,鸲并未告诉郑文,也许他认为郑文是一位郎君,总该避嫌,于是并未细说。
他们很快到了鸲所居住的村落。
鸲家的家是一座并不太大的茅草屋子,有三?间房,周围是用夯土砌成,看着?还算结实。
郑文很快就意识到鸲的家境很是贫寒,甚至称得上困窘,她搀扶着?霍仲跟着?鸲他们一同进了屋子,发现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家具,不过甚在光洁明?亮,窗户上还摆着?几个陶罐子,里?面竟然放着?一些花花草草,应该是这?家妇人养着?的,她可不相信那?鸲老翁会有这?种闲情逸致。
因为被?鸲他们误认为成小郎君,霍仲和她被?分到了一间屋子,七娘子和阿苓跟鸲家女?儿住一间屋子。
安顿下来后,郑文才开始询问他们村中可有疾医,不过鸲听到这?句话后却是摇了摇头,“小郎君,我们这?里?总共也才十多?户人家,哪里?来的疾医。”平时他们生了病都是自己扛过去就好,要不然进山里?采一些草药,自己煮了喝了也就了事了,真遇上什么大病,那?就只有等死的份。
郑文心沉了下来,不过听到后面鸲的话眼睛又亮了一下,“附近有大山?”
此时山中丛木茂密,草药也甚多?,大多?草药有些农人根本不识,于是只能腐烂在山林中,她先前看过不少医书,还跟着?齐奚辨了一段时日?的草药,加上前世的一些记忆,如果附近有山林,要找寻一些伤药应该不难。
鸲点?头,看见?郑文的神色后不由劝说道,“小郎君,就算你?认识草药,可山中猛兽蛇虫甚多?,里?面太危险了,恐怕有去无回?啊。”
他平日?里?打猎也只敢在树林外?围,宁愿跑远一点?也不愿向林子深处走上一步,虽然里?面野物更多?,可是林子越深,有大虫的可能性越大,前不久还有一头野猪把?附近的农田给拱毁了大半,伤了数人,因此这?片山林,根本就没有人敢向里?面走,更别提这?么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小郎君。
第82章 [修]晋江文学城首发,请支持正版[5]
世人自难处
经过了两天?一夜,阿苓和霍仲的伤口虽有恶化,但因为天?气阴凉了下来,倒并未是很严重,有一段时间,阿苓和霍仲都醒过来片刻,并未完全失去意识,这?让郑文?松了一口气。
七娘子?是在屋子?里睡了一会儿才醒了过来,那时已经有些晚了,这?小姑娘应该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在逃路中神智紧绷,又?加上太过劳累才晕了过去,郑文?看见后觉得没有大?问题于是最开始就没有叫醒她。
七娘子?醒过来后便看见陌生的房顶还有墙面,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等看见身旁躺着?阿苓才松了下来。
她下了床榻,四周打?量,窗户这?是关着?,门?口处的门?半掩着?,她试探性地?推开房门?就看见了在院子?里劈柴的郑文?,全身的警戒和不安顿时消失不见,就向郑文?跑了过去,正要大?喊一声阿姊,就看见郑文?身上的衣裳和此时旁边老翁唤郑文?的一声小郎君,那句阿姊在她喉咙间硬生生转了个圈,变成了一句阿兄。
郑文?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木柴,对着?七娘子?说:“醒了?”
七娘子?看了一眼郑文?身旁的那位老翁,不好意思地?往郑文?的身旁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