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拙寨的姊妹节可是有什么不同之处？”嫦婉问。

“其实节日本身并无任何不妥，只是今年的日期正好落在七月十五，而七月十五是紫府门开，鬼王临世的日子。”洛卿尘道，喝干杯中酒，修长的指尖敲击着白瓷杯壁。

“邪神难道与鬼王勾结到了一起？”嫦婉讶然。

“同流合污。”洛卿尘点头，“他们之间肯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这种协议一旦有机会付诸实施，天下必定大乱。”

“那……我们要阻止他们！”嫦婉激动道。

洛卿尘望向她，眸中露出笑意。嫦婉赧然，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说错。”洛卿尘道，探身越过檀木桌，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自然是要阻止他们。”

他的指尖停留在嫦婉耳畔，温柔地替她撩起一缕鬓边发丝，拢在耳后。嫦婉眨了眨眼睛，内心悸动，不知身处何处，今夕何夕。

过了许久，嫦婉从眩晕中缓过神来，想起一事，问道：“洛师兄，那个胡佛罗好生奇怪，他脸上的黑气是怎么回事？”

“那是被蛊毒侵蚀的结果。”洛卿尘道，“三年前，胡佛罗来此地采药，不小心被一只肉色虫子咬住脚腕，他检查了那虫子，发现并无毒性，便继续朝林中走，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可是当天晚上便头痛欲裂，起身照镜时，已经面目全非，两颊和嘴唇都被蛊毒腐蚀了。好在他生性谨慎，被咬后将那虫子收入竹筒。便找出虫子，忍着剧痛，凭借自己多年研究的药理，连夜配出解药，可是一张脸却不能复原，只好用布巾遮面。受此重创，他不愿再回中原，便留在古拙寨，说是避世隐居，不过了却余生罢了。”

他顿了顿，道：“你所看到的黑气，是蛊毒残余的迹象。”

嫦婉吐了吐舌头：“那是什么毒虫，竟如此厉害。”

洛卿尘摇了摇头，叹息道：“世间之物千奇百怪，这样普通的一只小虫，竟然可以隐藏毒性，也令人防不胜防，或许是有人精心养出的毒蛊吧。胡佛罗至今也没研究出这种虫子的机理，不然也不会留下余毒无法清除。”

嫦婉唏嘘不已。

两人在舟上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不知不觉间日头西斜，艳红霞光大盛后，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罗浮河畔人渐渐多了起来，美丽的苗疆少女精心打扮，身着节日的盛装聚集到一起。她们将白天采撷来的南烛木叶和姊妹花制作成的五色糯米饭放到荷叶里，送给她们喜爱的男子，当那些男子吃出饭团里包裹着的椿芽或者辣椒时，她们便都笑着一哄而散，跑去观看斗牛斗雀，帽子上镶嵌的银饰叮当作响。有两厢情愿的，便一起跳芦笙和木鼓舞，整条罗浮河上空都弥漫着开心的笑声，热闹非常。

“子仲之子，婆娑其下。视尔如荍，贻我握椒。”洛卿尘淡淡吟唱着，手指敲击着木兰舟的边缘。

嫦婉伏在船边，清风吹皱水面拂过耳际，惬意非常。她两颊微红，已有些微醉意。

不知是否是自己眼花，嫦婉看到青幽的火焰顺着罗浮河水流下，飘飘摇摇，不多时已经布满了整片水域。有一两团火焰沿着旁支流到他们所在的木兰舟旁，围着舟身，跳跃着舞蹈。

“火？”嫦婉道，迷蒙的眸子不解地眯起。

水里怎么会有火？

洛卿尘抓住她探向火焰的手，道：“仔细看。”

01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与她睡过

嫦婉眨了眨眼睛，那些幽幽燃烧如同花瓣般的火焰中有小人在舞动，每团火焰皆不相同。或是一个，或是三五成群的小人在青色火焰中曲扭跳跃，像蜡烛被风吹动时摇曳的烛芯，有的似乎很愉悦，有的却很痛苦，在挣扎呐喊。

飘到舟头的青火中，四五个小人吹拉弹唱，在演奏一场梨园。人物面貌居然栩栩如生。

“这是紫府的幽冥地火。”洛卿尘道。

罗浮河畔有人发现了这些突然出现的青色火焰，纷纷跑过去看，指指点点，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嫦婉在河流转角处看到一个黑袍身影，周遭人声混杂，他却静静站在那里，黑袍随风而动。他眼睛望着的方向是罗浮河的尽头，又或者是河畔某个位置，嫦婉猜测不出，只是那种不同于周遭的冷淡落寞让她有些惊疑。

再去看时，黑袍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仿佛根本不曾出现在那里似的。

嫦婉满心疑惑，难道那人也来了苗疆？

河流的尽头，有人踏水而来，一袭红衣晦暗如血。

红衣人手持紫金铃，手腕轻摇，并无铃声传出，空气反而凝滞般沉寂起来。幽幽青雾从岸边朝他聚拢，掠过水面，绕在那人身周。

“是他！”嫦婉惊道。

这红唇凤眸妖异美丽的男人正是他们今日在邪神冢见到的人！

“紫金摄魂铃。”洛卿尘眼神转冷。

“那些青雾……”嫦婉站起身，望向那些从河畔百姓头顶慢慢往外散出的雾气，他们的眼睛拢上阴影，变得木讷无神，道：“难道是他们的灵魂？”

洛卿尘点头，桌上苍玄剑嗡嗡作响，怆然出鞘：“邪门歪道。”

幽火红唇微弯，眼角泪痣摇摇欲坠，隔着遥遥河水，望向他们，笑容妩媚妖娆。

“百姓无辜，鬼使何故取他们性命？”洛卿尘扬声道。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实在没有办法呢。看到这些凡人无故受难，我的心里也难受得很。”幽火望向河畔，狭长凤眸中露出怜惜的神色，那神色一闪而过，见到洛卿尘起身，转而燃起欢快火苗，弯唇道，“洛公子可是看不下去了，想要收服我这邪门歪道？”

嫦婉眼前的飞蛾影越来越多，脑袋也开始眩晕起来，迷蒙间望向洛卿尘，他清亮的眼眸也有些涣散。

“是酒。”嫦婉道，将桌上酒壶拿起。

“呵呵。”

一声轻笑，声音清脆，似乎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酒没有问题。”

声音的主人从阴影里缓缓走出，一身黑色毡毯似的风衣沉重且繁杂，这次却没有围巾遮面，白皙的脸庞极其稚嫩，右边耳朵上带了硕大的银质耳环，随着他的脚步晃动。

他微微一笑，唇边有深深酒窝：“是中午的饭菜里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胡佛罗！”嫦婉道，起身时身形有些不稳。

洛卿尘连忙将她扶住，望向那个少年，道：“他不是胡佛罗。”

少年笑了起来，道：“我当然不是胡佛罗。客人的记性真是不好。”他说第二句话的时候看向嫦婉，圆眼睛眨了眨，带了丝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