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报接连送进皇宫,楚明轩连夜召集大臣议事。户部尚书面色凝重地奏报:“陛下,南方粮仓存粮仅够支撑三月,若再无雨水,恐生民变。”工部尚书也附和道:“臣已派工匠前往挖井修渠,但旱情范围太广,一时难见成效。”
楚明轩手指轻叩御案,沉声道:“传朕旨意,即刻调北方三成存粮运往南方,沿途驿站全力配合,不得延误。另外,命各地官府开放义仓,接纳流民,严禁官吏克扣粮米。”
旨意下达后,楚明轩仍不放心,决定亲自前往南方督战抗旱。临行前,他特意派人去行宫告知楚萧与云泠。不过三日,楚萧的回信便送到了御前,信中只说“民为根本,当亲往”,还附了一张他当年治理旱灾的旧策,标注了关键的引水、囤粮之法。
楚明轩带着旧策启程,一路南下。抵达受灾最严重的湖州时,只见路边随处可见啃着树皮的流民,往日肥沃的稻田如今只剩龟裂的土块。他当即按照楚萧的旧策,先组织士兵开挖引水渠,从百里外的大河引水入田;又让地方官挨家登记流民,按人口分发粮米,同时招募青壮参与修渠,管饭之外还额外发银钱,既解了流民的燃眉之急,也加快了抗旱进度。
可就在引水渠即将贯通时,意外却发生了。湖州知府突然来报,说负责督工的户部侍郎克扣了工匠的粮米,还私吞了部分赈灾银,导致工匠们罢工抗议,引水渠工程被迫停滞。
楚明轩听闻后震怒,立刻派人将户部侍郎拿下。审讯时才知,这位侍郎竟是前朝重臣之子,仗着父亲的人脉,在朝中勾结了几位官员,暗中挪用赈灾款项。楚明轩当即下令,将侍郎斩首示众,同时彻查朝中与其勾结的官员,一口气罢免了三位捞油水的京官。
消息传回京城,百官震动,再无人敢在赈灾之事上动手脚。工匠们见朝廷动了真格,也纷纷复工,引水渠很快便贯通了。当河水顺着渠道流进干涸的稻田时,百姓们跪在田埂上哭着叩谢,声音传遍了整个湖州。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方的北狄突然传来异动,有探子来报,北狄的几个部落联合起来,以“中原旱灾无力北顾”为由,在云漠关附近集结兵力,蠢蠢欲动。
楚明轩接到急报时,正忙着在南方安置流民。他一面让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行宫,一面调派北疆的守军加强防御,同时传旨给正在京城处理政务的太子楚承烨,让他密切关注北狄动向,若有异常即刻派兵支援。
楚萧接到消息后,当即决定启程返回京城。云泠虽担心他的身体,却也知道此事重大,便收拾行装与他一同北上。两人回到京城时,楚承烨正召集大臣议事,见楚萧归来,楚承烨连忙起身相迎:“祖父,您怎么回来了?”
楚萧坐下后,接过北狄的军情奏报,仔细看了片刻,沉声道:“北狄此举,看似趁虚而入,实则是想试探新君的底线。当年我与他们定下盟约,如今明轩不在京城,他们便想钻空子。”
他顿了顿,又道:“承烨,你即刻派人去云漠关,传我口谕,让守将按兵不动,先派使者去北狄部落,问清他们集结兵力的缘由。另外,让禁军做好准备,若北狄真敢来犯,便从京城调兵,与北疆守军前后夹击。”
楚承烨依言照做。使者很快从北狄带回消息,果然如楚萧所料,北狄部落只是想借机索要更多的互市物资,并非真要开战。楚萧让使者回话,互市可以适当增加物资,但北狄必须撤去集结的兵力,否则便暂停互市,同时加强边境防御。
北狄部落见中原态度强硬,又听闻楚萧已返回京城主持大局,知道无机可乘,便只好撤去兵力,还派使者来京道歉,承诺会遵守盟约。
此时,南方的旱灾也渐渐缓解,几场大雨过后,稻田里重新长出了秧苗,流民们也陆续返回了家乡。楚明轩处理完南方的事务,便启程回京。
回到皇宫时,楚萧正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看着楚承烨练习骑射。见楚明轩回来,楚萧笑着起身:“回来了?南方的事办得不错。”
楚明轩躬身行礼,递上赈灾的明细册:“多亏了父皇的旧策,还有您在京城稳住北狄,否则此次旱灾与边患叠加,后果不堪设想。”
楚萧接过册子,翻了两页,又还给楚明轩:“你如今已是君主,不必事事依赖我。此次你能果断处置、安抚百姓,又能及时调兵防御北狄,已经做得很好了。”
云泠端着茶走过来,递给两人:“好了,如今旱灾解了,边患也平了,该好好歇歇了。明轩一路奔波,先回宫休整,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第217章余温
楚明轩目送楚萧与云泠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指尖还残留着赈灾明细册的微凉触感。他转身往寝宫走,途经御花园西侧的月洞门时,忽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眼便见林婉儿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素白的裙角沾了些草屑,显然是在园子里等了许久。
“陛下。”林婉儿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听闻您今日回京,臣妾炖了些莲子羹,想着您一路奔波,或许用得上。”
楚明轩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微泛红的眼角。自他南下赈灾,林婉儿便日日派人往南方送书信,字里行间满是担忧,却从不敢提一句让他早日归来她知道,万民安危比儿女情长更重。
“辛苦你了。”他伸手接过食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林婉儿猛地缩回手,耳尖瞬间染上薄红。楚明轩看着她这副窘迫模样,紧绷多日的眉眼终于柔和了些,“陪朕走走吧。”
两人沿着石子路慢慢走,御花园里的牡丹已谢了大半,只剩几株晚开的芍药还缀着艳色。林婉儿走在他身侧,步子放得极缓,时不时抬眼望他,见他鬓角沾了些风尘,忍不住轻声道:“陛下似是瘦了些,南方的日子定不好过。”
“还好。”楚明轩低头看她,“倒是你,信里总说一切安好,可朕回来时,见你眼下有青影,怕是没少熬夜。”
林婉儿垂眸浅笑,指尖绞着裙角:“臣妾只是担心陛下,夜里偶尔会醒,想着您此刻是否还在处理政务,有没有按时用饭……”话说到后半截,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怕扰了这难得的安静。
楚明轩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触得林婉儿身子微微一颤。“以后不必这般挂心,”他的声音比往日温和许多,“朕答应你,定会平安回来。”
林婉儿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帝王的威严,只有化不开的温柔,让她鼻尖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她慌忙别过脸,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臣妾不是哭,只是……只是觉得陛下平安回来就好。”
楚明轩没戳破她的掩饰,只是将食盒递到她手里:“莲子羹凉了就不好吃了,咱们回殿里吧。”
两人并肩往寝殿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是再也拆不开。
与此同时,楚萧与云泠回到行宫的书房。云泠刚将茶盏放在桌上,便被楚萧从身后轻轻揽住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是依赖:“阿泠,这次回来,总觉得身子不如从前了。”
云泠转过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楚萧的鬓角又添了些白发,眼角的细纹也深了些,明明才五十出头,却因常年操劳显得比同龄人苍老。“都是北狄那事闹的,”她嗔怪道,“你本就该好好休养,偏要硬撑着处理军务,若是累坏了身子,我可饶不了你。”
楚萧低笑出声,将她抱得更紧:“有你在,我哪舍得累坏身子?只是明轩在南方,承烨还年轻,我若是不回来,心里总不踏实。”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还记得当年我去西北平叛,你也是这样,日日在府里等我,连觉都睡不安稳。”
云泠靠在他怀里,鼻尖蹭着他衣襟上淡淡的墨香,眼眶微微发热:“那时候我总怕,怕你再也回不来,夜里抱着承烨,眼泪总忍不住掉。后来见你平安归来,我才知道,这世上最踏实的事,就是你在我身边。”
楚萧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不会了,我答应你,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让你独自担心。”他牵着云泠走到窗边,指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你看,这棵树还是当年你亲手栽的,如今都这么粗了。”
云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老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时间过得真快,”她轻声感叹,“还记得承烨小时候,总在这树下爬来爬去,你还说要教他骑射,结果他第一次骑马就摔了下来,哭着扑进我怀里,说再也不骑马了。”
楚萧想起往事,忍不住笑了:“后来还不是被我哄着学了,你看他现在,骑射功夫比明轩当年还好。”他转头看向云泠,眼神里满是缱绻,“阿泠,等这天下彻底太平了,咱们就去江南住,你不是一直想去看西湖吗?咱们就在湖边买个宅子,每日看山看水,再也不管这些朝堂事。”
云泠笑着点头,靠在他肩上:“好,我等着那一天。”
夜里,皇宫的偏殿里摆了一桌家宴。楚明轩、林婉儿坐在下首,楚萧与云泠坐在主位,楚承烨则挨着楚萧坐,一家人难得齐聚,气氛格外温馨。
楚承烨端着酒杯,站起身对楚萧道:“祖父,这次多亏了您,才能稳住北狄,孙儿敬您一杯。”
楚萧笑着抬手,示意他坐下:“你做得也很好,遇事不慌,还能及时召集大臣议事,比我当年强多了。”他看向楚明轩,“明轩,你这儿子,是块好料子。”
楚明轩端起酒杯,与楚萧碰了碰:“还得多靠父皇教导。”
林婉儿见桌上的菜快凉了,便给楚萧和云泠各夹了一块红烧肉:“父皇,母后,这是御膳房新做的,您尝尝。”又给楚明轩夹了一筷子青菜,“陛下,您在南方总吃粗粮,今日多吃些。”
云泠看着林婉儿细心的模样,笑着对楚萧道:“婉儿这孩子,心思细,明轩能有她在身边,我们也放心。”
林婉儿闻言,脸颊微红,轻声道:“母后谬赞了,这是臣妾该做的。”
楚承烨看着林婉儿害羞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皇祖母,孙儿觉得,皇婶不仅心思细,对皇叔更是体贴,皇叔这次南下,皇婶可是日日写信呢。”
楚明轩瞪了楚承烨一眼,林婉儿的脸却更红了,埋着头不敢说话。楚萧与云泠相视一笑,只当没看见楚明轩的眼神,云泠还故意道:“婉儿有心了,夫妻之间,本就该这般相互牵挂。”
第218章一碗热羹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直到月上中天,才渐渐散了。楚明轩送林婉儿回她的寝宫,走到门口时,林婉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陛下,您今日累了,也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