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院判捧着新修订的《太医院药材总目》来找她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云医官,这几味南疆药材的药性注解,还得劳你斧正。”
云泠接过册子,指尖划过“曼陀罗”三字。
去年有位御医错把它当寻常花草入药,险些出了人命。
她提笔在页边批注:“花开六瓣者有毒,可镇痉;八瓣者无毒,能安神,需以银针试之,变色则弃。”
赵院判凑过来看,越看越心惊:“竟还有这区分?我等行医三十年,竟不知……”
“不过是乡下长大的,可能见的多了,各位大人们长于京城,许多东西没见过,也是自然的。”云泠搁下笔,“没关系,日后若是需要直接找我,我会为各位大人注解的。”
正说着,外头传来车马声。
英国公府的管家提着食盒进来,满脸堆笑:“云医官,我家老爷今日能下床走动了,特意让小的送些点心来,都是您那日说合口味的。”
食盒打开,水晶糕、杏仁酥,样样精致。
周围的医官们看得眼热,有人打趣:“云医官这面子,可比咱们院判还大。”
云泠把点心分给众人,自己只拿了块杏仁酥。
她知道,这不是面子,是能力换来的敬重。
一个人若是没有能力去到哪里都有人会瞧不起,能力也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些尊重是她靠自己的医术赢得的。
不过她也不怪罪太医院里头的人,一开始对她横眉冷对,因为是个正常人,遇到新人来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瞧不起,他们并不坏,只是世俗的眼光,封建的思想让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她这样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让天下人知道女子也能比男子厉害。
第109章牵扯出来一状旧案
午后,楚萧的侍卫突然来传话,说楚萧在城外别院等着,有要事相商。
云泠换了身素色襦裙,跟着侍卫上了马车。
车厢里没像往常那样摆着书画,反而放着个木匣。
云泠打开一看,里面是叠卷宗,最上面写着“五年前英国公狩猎遇袭案”。
“这是……”她抬头,见楚萧不知何时已坐在对面。
“你治好的不是虫积那么简单。”楚萧声音低沉。
“英国公那胎记下的虫卵,是人为植入的。南疆有种‘子母蛊’,母虫在施蛊人手里,子虫入体,每逢节气便会发作,痛不欲生。”
云泠捏着卷宗的手指一紧:“谁会对国公爷下此毒手?”
“当年随国公爷狩猎的,有三位王爷,其中一位,如今掌管着兵部。”楚萧指尖敲了敲卷宗。
“我查许久,才查到这线索,却没想到,会被你一针挑破。”
云泠恍然大悟。
难怪那日施针时,黑血里带着腥气,寻常虫卵绝不会那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银针拔出时,我闻到点异香,像是……”
“是急毒的味道。”楚萧接口,“施蛊人怕国公爷撑不过去,提前下了药,想让他看起来像急症暴毙。”
夕阳透过车窗,在卷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泠看着那些记载着阴谋的字迹,忽然觉得手里的杏仁酥都失了味道。
“你让我看这些,是想让我作证?”她问。
“我想让你活着。”楚萧这时没有太注意分寸,而是急匆匆的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凉,“这案子牵扯太大,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
云泠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真切的担忧。她忽然笑了:“我连子母蛊都能治,还怕些魑魅魍魉?”
楚萧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也是,我忘了,你是云泠。”
掌管兵部,不就是滕王吗?
滕王原来是如此阴险小人,当初这个案子也就是他自己来办的,亏她以为滕王还是个正人君子,在大事上从不含糊,没想到他自己还有自己的小心思,竟害人性命!
暮色渐浓时,别院的灯亮了起来。
侍卫们在外头守着,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楚萧不知从哪摸出个羯鼓,随手敲了段调子,竟是那日云泠在太医院哼过的曲子。
“你何时学的?”云泠惊讶。
“听你哼过一次,便记下来了。”楚萧放下鼓,从屋里抱出个琴,“我知道你喜欢弹琴,这是新制的,你试试。”
云泠接过琴,指尖刚碰到琴弦,就知道是把好琴。她调了调弦,弹起。
琴音起时,院外的虫鸣都低了几分,只有风穿过竹林的声音,伴着琴音流淌。
楚萧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支笛,等琴音到了转折处,轻轻吹了起来。
笛音清润,和着琴音,像山涧遇着溪流,自然而然地融在一起。
一曲终了,云泠看着他:“你好像什么都会。”
“我只会你喜欢的。”楚萧放下笛,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喜欢看画,我便去寻孤本;你喜欢听曲,我便学;你喜欢清静,我便寻了这别院,连侍卫都打发到三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