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们有出息的孩子?还不止一个。

徐鹿鸣在京里当官儿就不说了, 没见过?,不知晓是个什么光景,可徐善学这回中举,从放榜到现在,来家里报喜的人?一波接一波。

乡绅富户们争相来给?他们家送钱也就罢了,连县里的县令都亲自到他们家来贺喜,夸他们是贤父贤母。

徐老大和杨秀莲只是个大字不识,只知晓在地里刨食的农人?,何时有过?如此风光时刻?

但?这些都不是叫老两口最?欢喜的, 最?欢喜的还是徐善学中举那天回来,说他要去提亲。

提得还是他当值县衙的县令家的哥儿。

老两口别?提有多?惊讶了:“你?这是看上人?家了?人?家看上你?了吗?”

不怪老两口有如此一问,徐善学在平坝县当师爷这两年,他们也经常去平坝县寻他,也跟苏县令和苏羡安打过?一些交道。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点头之交,可人?家堂堂县太爷肯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问好,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更别?提苏羡安容貌气度好得不成?样子?。

有两次他们前去,人?家还给?他们送了自个做的吃食呢。

老两口回来一直说徐善□□气好碰上个如此没有官架子?的县令,从未往两家能结成?亲家上头想过?。

即使现在徐善学中了举,老两口心里也依旧觉得自家儿子?有点配不上人?家,怕他们前去提亲就是自取其辱。

徐善学脸上露出好久不曾展露的舒朗笑容:“爹娘尽管去提就是,保管不会?叫爹娘难堪。”

老两口一看他欢喜成?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两人?早君有情郎有意,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这会?儿再回想,他们每次去平坝县,苏县令和苏哥儿对他们态度好得不成?样子?的模样,怕是早就有这意思了,是他们太愚钝,不敢往这方面想。

人?家当县令嫁哥儿的态度都做得这么足了,徐老大和杨秀莲哪有什么不愿意的,旋即备足了聘礼找县里最?好的媒人?前去提亲。

也幸得徐鹿鸣和姜辛夷这两年,一直有托人?给?家里送物什送钱,加上家里的澡堂生意也好,杨老大和杨秀莲手上攒了不少钱,不然这聘礼下得寒酸,他们自个也没脸。

果不其然,他们这边的媒人?一去,苏家就应承了。

只是不巧,苏羡安要回京任职,且他嫁哥儿也不想嫁得太仓促,徐老大和杨秀莲想到徐鹿鸣他们在京城当官也不好回家,在乡下置席,他们连他大哥的喜酒都喝不上,两家人?便约定?好,在京城成?亲。

一想到两个儿子?都有出息,找的儿夫郎还个顶个的好,老两口半夜做梦都是笑着的。

不说徐老大和杨秀莲是这样,连徐善学这段日子?都有种踩在云端不真?实的感?觉。

他摩挲着他和苏羡安的订亲玉佩,想起一个月前,他辞去师爷的活儿,向?苏敏中辞行?前往府城秋闱时。苏敏中仿佛预料到他会?中举般,意味深长地朝他笑道:“贤侄,我等你?下月来向?我道喜啊。”

出了公房,苏羡安也拎了一堆科举时需要用到的物什,朝他笑得眉眼弯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再到放榜那日,他还没前去榜前看榜,抱喜的人?就敲锣打鼓地来到他下榻的客栈:“喜报贵客栈老爷徐善学,应本科乡试,高中第三名?举人?。”

有弟弟和苏羡安到处给?他搜罗的科举书再有苏敏中这两年的教导,徐善学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考不上,但?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进了前三。

西北的秀才何其多?,世家子?弟又何其多?,他能够在这么多人里名列前茅,是何等的幸运。

徐善学当时便没压制住自己的喜悦,快马加鞭地回到家,一刻也不想等地让父母前去苏家提亲。

知晓家中的银钱都是弟弟所挣,他给?父母打了欠条,待他以后挣钱了,再把这笔钱还给?弟弟。

只这枚玉佩,是他在县衙当师爷的俸禄和偶尔帮人抄书写诉讼所挣的银钱买的。

现在,这枚玉佩被一分为二,一面在他这儿,一面在苏羡安手中。

反复摸着玉佩,想到不久后他们便能成?亲了,徐善学嘴角含着笑地想,人?怎么可以幸福成?这样。

事业有成?还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

大抵是老天爷见不得徐家这般幸福,总要有人?出来找点事情,徐小姑徐雪梅自侄儿徐善学考上举人?心里就有点不舒坦,这样好的本事,怎就没继承在她家耀宗身上呢。

再一听?,徐家全家人?都要上京城去陪着徐善学参加春闱的和操持他的婚礼的事儿,阴阳怪气地说:“这么多?人?都去啊,你?们在京城有屋子?吗?人?家县令家的哥儿,啊不,五品大官家的哥儿肯下嫁已经是格外厚待了,总不能上了京城,叫人?家跟公婆挤在租的宅子?里也就罢了,还跟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挤一处啊。”

徐爷爷和徐奶奶这两个月沉浸在家里祖坟冒青烟,竟然出了两个当官儿的孙子?一事上,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听?徐雪梅如此一说,立马对徐老大和杨秀莲摆手:“算啦,我们就不去了,只要鹿鸣和善学过?得好,我们老两口看不看他们成?婚都行?。”

徐爷爷和徐奶奶不去,徐老二和钱慧芳自然也就不能去了,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京城啊,那想必比他们西北这地儿繁华不知多?少倍去了,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晓,这辈子?还能不能去。但?也知晓徐雪梅的话有几分道理。

徐老二深思熟虑过?后道:“大哥你?们和小南去吧,我们在家照顾爹娘就成?。”

儿子?成?亲,爹娘叔婶都不在,就他们一家人?,一点都不热闹有什么意思。且他们这一去,也不知晓还回不回得来,爹娘年纪大了,该长子?养老送终的事儿做不到,还跟相熟的弟弟妹妹分开,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拿商量的人?都没有。

徐老大和杨秀莲高兴了几个月的嘴脸一下就落了下来,一点都不舒坦了。

他们不舒坦了,徐雪梅就舒坦了。

要真?叫徐家人?全上了京,她这个嫁出去的小姑,不就沾不到娘家一点光了。

爹娘和二哥二嫂都在这儿,大哥一家再有出息,也会?顾及着这一摊子?人?。只要他们还有所顾忌,她不就能时常回来打秋风,占好处了。

原本高高兴兴的家里,被徐小姑这样一弄,弄得可沉闷了,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感?伤。尤其是徐爷爷徐奶奶,一想到自个百年之后,老大家的都赶不回家里来见他们最?后一眼,那是精神气也没了,饭也吃不香了。

徐善学气都快要气死了,原本见徐小姑这两年因着澡堂对家里少了几分算计,他原本还打算他走了之后,把家里名?下的五十亩地拿给?她照料。

他在弟弟给?家里脱了军籍后,又有秀才之名?,家里的五十亩地,有二十亩就不用上税了,如今考中举人?,这五十亩地便全都不用上税了。

有这五十亩不用交税的地,徐小姑不管是租还是自己耕种,她家日子?都能起来。

何况,徐家还有徐鹿鸣修的澡堂子?在。

有这些产业,够她下半辈子?过?得安稳富裕了。

她就非得来家里挑事,挑得全家人?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