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是“命不久矣”的太子,又窥破了惠帝的内心,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闹腾,惠帝都会忍着,靠他占着太子之位。

既如此,他又何必再小心翼翼?

当即质问道:“不知父皇所说的派人去万安郡调查,派的是何人?刑部?还是吏部?”

惠帝沉下脸:“太子,你在质问朕?”

太子微微垂头,姿态卑微,语气却半点不卑微:“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知道父皇派何人前往调查,什么时候能调查清楚,好给长平一个交代。”

“另外,儿臣私以为,即便万安郡郡守不是鞑靼细作,但他看管不利,烧毁了三千石供给边军的粮草也是重大的失职,该撸掉官职,押解入京城自辩,而不是任由他继续当万安郡郡守。”

“知道的,此事是他个人所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景朝的官员都是拦路打劫的土匪恶霸呢。儿臣身为储君,有肃清吏治的职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败类败坏景朝百官的名声。”

太子一席话说的义正言辞。

随着他的发言,支持太子的人纷纷发言,都说太子说的对,就该撸掉万安郡郡守的官职,将其押解入京。

武将们也出声支持。

身为武将,最明白驻守边关的不容易。

将士们虽然能吃饱,吃的却都是掺杂着砂砾的糙米,生活十分艰辛。

现在有人愿意拿出三千石粮草支援,虽然长平公主有私心,可她这种豪气的做派,却让满朝的武将都佩服又感动,很难不力挺。

他们不是支持长平公主,而是心疼每一个驻守边关的士兵!

燕王也趁机发言:“儿臣也觉得太子说的有道理。现在万安郡郡守随意诬陷他人,烧毁三千石粮草不处置,日后其他郡守有样学样,以后兵部拨发出去的粮草岂不是运不到边关,就被人半路拦截了?这样动摇国本的恶劣事件,不但要惩治,还要严惩!”

附庸于燕王的重臣互相交换个眼神,想不明白自家王爷怎么会帮着太子说话。

但主子的行动就是风向标。

燕王都发话了,他们也不能干看着,当即纷纷出声附和:“燕王殿下说的有道理。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万安郡郡守的事情往小了说是失职失责,往大了说,就是胡作非为,动摇国本。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燕王微微抬眸,看惠帝气的脸色发黑,心里总算畅快了。

自打宸贵妃被贬后,燕王心里就窝着一团火,但是母妃和心腹幕僚都让他忍着,他为了让他们放心,不得不忍。

现在不过是顺着太子的话附和了几句,即便惠帝生气,也是先气太子,接下来才是他。

这样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自然是添把火,好好替母妃报个仇。

惠帝确实气的不轻,文武百官,有一大部分支持太子的言论。

简直岂有此理!

幸亏太子病入膏肓,否则,怕是太子振臂一呼,自己这个皇帝就得给他让位。

原以为太子在东宫卧病十年,手下的势力已经散尽。

看来,自己还是太小瞧了他。

这不由得让惠帝想起当初太子身体健康时,走到哪里都能赢得众人的称赞。

一句句的夸赞如同一支支利箭穿入惠帝心底,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压力和危机感。

所以他才格外不喜欢太子,觉得他和皇后一样,都是虚伪至极的人,靠着伪装出来的品性赢得别人的好感和支持。

见惠帝坐在龙椅上不说话,太子眼眸沉沉,继续道:“儿臣请旨,愿意亲自前往万安郡,调查粮草被烧之事,还请父皇允准。”

一句话将惠帝架到了火上。

谁都知道太子的身体不好,就他那走两步都喘的样子,怕是到不了万安郡,就死在了路上。

惠帝要是同意太子的请求,等于看着太子去死,文武百官都不会同意。

要是不同意太子的请求,太子又死咬着万安郡不放,非得让他罢免万安郡郡守的官职,押解万安郡郡守入京。

区区一个万安郡郡守他不放在眼里,但是被群臣逼迫的滋味却让人十分恼火。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被逼着立长子为太子的场景。

群臣还眼巴巴的等着惠帝发话,惠帝却猛地站起来:“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直接甩袖子走了。

太子:“……”

群臣:“……”

肃王擦擦额头的冷汗,朝太子拱拱手,转身就走,生怕慢一步被太子叫住。

真是吓死他了,他还以为太子会冲他发难呢,没想到只是想把万安郡郡守调进京。

燕王望着惠帝消失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转头对太子笑道:“大哥病了一场,胆子倒是比以往大了。”

他还以为太子只敢朝他们这些兄弟下手呢,没想到竟然连皇上都敢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