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人不?被爱就会死,我爱爸爸,爱顾璟濯,现在我要去爱他了。

……

他没有直接让司机带他去海边,只是让那人带自己去了离海最近的一家酒店,然?后自己用手机导航徒步走了半个小时到记忆中的一条沿海公?路。

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离他下晚自习、小叔叔到学校接他还有一个小时。

楚归栖终于松了口气,沿着沿海公?路慢慢走,他脱了鞋子和袜子,迎着风光着脚走在空寂的公?路上,路灯昏暗来?往无人车,耳边是簌簌的风声和海浪声,他清晰嗅到了海水的咸涩。

左心口已经痛到麻木了,他用手摸上那个位置,每一次跳动就像是一尾热带小鱼在呼吸,他们好像在共享体温和心跳,连血管都纠缠在一起,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楚归栖的眼眶又湿润了,他想,我如果不?在了,爸爸和顾璟濯又该怎么办呀,他们能不?能幸福呢。

可是如果我留下来?,我也很快就会忘了他们,爸爸会被我愁出白头?发?的,他看着迷茫的我,我看着陌生的他,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明天什么样子,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是我害了他们……

“……宝宝。”

他脚步一顿,偏头?看过去,只见海边立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身?垂到小腿的男士风衣,远远望着这里,面容模糊,浸泡在水一样的夜色里。

他之前在梦中见到过这个身?影。

他跨过低矮护栏走过去,走到那人身?前停下,仰头?去看男人的脸,却仍是看不?清。

“你叫我什么?”

“宝宝。”

“为什么要叫宝宝呀。”

他无措地扣着手指,无辜懵懂地望着眼前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中又因那两个字升起一种无序无缘由的焦急。

好像有什么在体内长出了枝芽,展开的枝蔓延伸进他的骨血,撑开他的内脏和外面薄纸一样脆弱苍白的身?体,绽出簇簇铁锈一般的花来?,骨架当?作简陋的花瓶。

他原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扭曲的形体,冲突的色块,滋育各种蛆虫的红色菌壤,配上人人都爱的上好皮囊,再植入一颗不?会萌芽的种子。

现在这颗种子不?知为何?破壳萌发?了,他浑身?上下都发?生了一种奇诡的变化,身?体变得?矮小轻盈,一身?整洁干净的衬衫变得?破衣褴褛,漆黑的眼睛却愈发?明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方。

那人的语气愈发?温柔,像海风一样轻飘飘的,“因为你没有错。”

“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错,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没有人会怪你,他们会理解你。”

那个身?影渐渐后退,楚归栖就下意?识跟着他往前走,像分外求知的孩童般一个接一个地问他问题

“‘他们’是谁呀?”

“你爱的人,以?及爱你的人。”

“可是我不?记得?他们了。”

楚归栖的眼尾委屈地垂了下来?,像是犯了错的小狗,探出小小的指尖就要去拽他的衣角,结果指尖穿空,只摸到了一手湿咸的海风。

海水淹没了他的大腿,他小小的身?形走得?艰难,踽踽独行蹒跚学步,只会跟着母亲的牵引往前迈步。

那人没有再回应他了,身?下的海水冻得?他轻轻发?抖,他看着眼前一无所有的虚空,慌张地哽咽道

“妈妈?!”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因为学游水学得?太慢而被丢弃的小鸭子,但是妈妈应该只有他一个孩子啊,他伤心地哭着往前走,水面淹没了他的腹肋和胸口,那处原来?麻木的热带鱼刺青被冰冷的海水激得?刺痛一瞬,他恍惚地往下看了一眼。

在海里。

他又想起来?了,他今天是要给那人过生日?来?着。

他擦干眼泪,又迈出一步。

汹涌的海水将他的身?体紧紧裹挟入其中,灭顶的失重感下,越来?越远的海面被模糊成黑亮亮的光圈,在那双湿漓的眸中绽开上千上万场绚丽诡谲的黑色日?出,楚归栖微微张开口……

……

“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起来?,被呛得?睁开眼睛,眼尾的泪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抚去,他发?现自己现在竟不?是沉于海底,而是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楚归栖愣愣抬眸看去。

“宝宝,你醒了?”男人摸着他的流海,低头?亲了亲他的唇,心情貌似十分不?好,“怎么昏迷了这么多天,我问医生医生非说没事,幸好是真?没事……”

“……陈柯?”

楚归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像刚被扔进榨汁机里打?过,又乱又疼。

“是我啊,”那人牵了牵唇角,淡淡笑了一下,“怎么跟见了鬼似的,不?会被地下室那东西吓出什么毛病了吧。”

他说完就往一旁看去,唇角还是微微勾着,视线也不?冷,就是格外瘆人。

地下室?

楚归栖发?现旁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人,顺着陈柯的视线看去,整个人又彻底僵住了。

段蒲只看了他一眼便漠漠低下头?,“对不?起,没有提前在外面留守卫让他跟着混进去是我的错。”

现在在……国外庄园里?

“当?然?是你的错,竟然?还有眼瞎的杂种敢拿枪抵着他,我宝贝的手腕脖子上的淤青到现在还没消下去,你觉得?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