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柯又叫他宝宝,拉着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安抚地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继续带着他跟着导航指示的方向去。
今天的阳光并不刺眼,天气正好,夏季余留的躁热已追不上电瓶车的速度,风吹乱他的流海和鬓发,黑葡萄般的眼睛透过碎乱发隙望着路边匆匆后掠的景象,瞳孔微微动着,他的脸颊贴在陈柯的后背上。
妈妈。
他默默道。
妈、妈。
他把这个词,这两个字在口中嚼碎,融化,咽进心脏里,化成奶油般的蜜,浓稠地流淌在那团鼓动的血肉之中。
这个称呼不是陈柯与殷时序的关系词,而是陈柯与楚归栖的关系词。
而在这里永远得不到它正确的、饱满的、完整的含义,因为认知缺陷,它最多只能代表滋育种子破壳的水土,贫瘠精神上的安抚,以及一种令人心跳加速体温升高的病症。
畸形的人口中吐出的词语也是畸形的,但美好的东西在他心中本就是美好的。
楚归栖没有想染脏它们,他只是想把上天未曾眷顾到他身上的东西寄托到另一个人身上去求得。
他不寻求爱情,只是本能地在寻求幸福。
……
楚归栖在那里找到了许多只有很小很小的时候才见到过的东西。
那是一家极具年代感的小商店,店门破旧,占地面积还没他家厨房大,里面的铁架子生了锈,摆着许多布着灰尘即将过期的辣条和酸奶。
楚归栖站在前台,眼睛亮亮地望着那小塑料桶里的纸包泡泡糖。
陈柯指着问道,“这个多少钱。”
店长是个相貌和蔼的老头,吸了口烟嘴道,“这个三毛一个,一块钱给四个。”
陈柯挑了二十个给他。
楚归栖很开心,他在这里见到了许多在福利院想玩却轮不到他玩的玩具和画册,当时需要从别人手中抢的东西,现在轻易就能买下来。
不过一想到“抢”,胸腔中又溢上一种青苹果似的酸涩,他的眼睫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神色也淡了下来。
陈柯将那有些灰尘的小小弹跳球用卫生纸擦干净,放进楚归栖的兜里,“还有什么想要的?”
“没了。”
“没了?”
陈柯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太对,又将店长身后架子上的东西扫了一遍,目光落在一个黄黄小东西上,抬手指了指,“那个是什么?”
“啊……”老头咬着烟嘴,把那小东西拿下来,眯起一双老花眼翻来覆去地看,声音含糊道,“那种印章,小花的,就是一按就能印上。”
陈柯把那个也买了下来,还给他买了个能拿在手里玩的泡泡机。
少到神奇的一笔消费。
楚归栖坐在车后座嚼了一路的泡泡糖,陈柯在前面迎风道,“你别吹泡泡粘我衣服上了。”
“就粘就粘。”
他吹了个粉色泡泡,不大不小地破了,有些粘到了乱飞的头发上,被他用手指揪去。
他把那些泡泡糖纸里夹带的贴纸收集起来揣进兜里,下车到了商场门口,握住陈柯的手腕抬起,给他选了一个美羊羊的贴纸,揭去最外面那个透明膜后贴到他的手背上。
陈柯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人对自己的手背拍拍打打。
“栖栖,你是不是带了点私人恩怨。”
“这个东西不粘,不使劲弄到时候揭下来可能只是个羊头或羊屁股,这是对美羊羊的尊重,也是对你的尊重。”
“……”
就任他拍拍打打了两三分钟,手背都发红了,楚归栖终于放心将贴纸极小心地慢慢揭了下来,印在那人手背上的是一个完整的美羊羊。
他满意地“嗯”了一声,拖着长调,小孩一般十分有成就感地弯起唇角,还拿手机拍了张照。
进了商场,无非就是些衣服鞋子化妆品,楚归栖觉得没什么好逛的,但是陈柯非要给他买衣服。
“我家里有很多衣服了。”
“那是你小叔叔给你买的,没有我给你买的。”
“所以你到女装区干什么?”
刚想要进去看看的陈柯被点明后又默默退了出来,仍是望着里面那件低腰短裙和收腰修身的小白衬衫,视线移开又移开,就是走不动道了。
太合适了。
楚归栖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陈柯道,“你家里的都是男装吧。”
“……你神经病么。”
某人被骂老实了,又轻轻笑笑,然后带着他到男装区选了几套衣服。
楚归栖这张脸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身形气质也极好,这种利落又中性的搭配就很好看。
他看着面前落地的试衣镜,突发奇想,将陈柯给他买的小印章拿出来,在自己的左眼眼尾下方印了一个红色小花,在陈柯的右眼眼尾下方也印了一个。
“为什么你的印出来是小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