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这时,从屏风内出来?一个人。
山水屏风后?同样有一套桌椅和使用过?的茶具,对方?似乎是刚随手摆弄完,信步走了出来?。
刚开始,许熙险些以?为是周允竞,再定神一看才发现不是。
男人大概有二十?五岁,穿着定制西装,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Hermes深蓝领带,再往上是年轻矜贵的一张脸,大概都有着优越出身背景的缘故,他的气质与周允竞有些相似。
但更多则是毫不掩饰的傲慢。
他对同为合作伙伴的、年长?一二十?岁的姜行烨仍旧没什么恭敬的态度,开口道:“你和你的外甥一样,有种能将再难听的话说的好?听的本事。”
姜行烨似乎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没搭理他。
他也毫不在意,继而?将锚头对准了许熙,像是颇感兴趣:“你和周允竞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
许熙想了想,在她看来?,他们属于一种心照不宣、水到渠成的状态,并没有特定明确的时间节点。
然?而?这在男人眼里成为了一种随意。
他流露出一种“我就知道”的眼神,扯唇笑笑,拿出烟盒,在偏头对姜行烨说话的时候取出一支:“你做的过?度了,长?择短择,只是短择而?已,没必要认真,年轻人一时兴起有什么好?劝的,自己过?不了几天就分了。”
说完,不顾室内有两位女士,银质打火机清脆一声响,很没有风度地点了烟。
许熙知道短择的意思,短期的一种情感模式,双方在这一过程中会很愉悦,但不涉及未来?,不对彼此负责,时间一到,就如钟声敲响,宴会结束,两人都抽身离开,这场关系就此终结。
“怀恕。”姜行烨话语里暗含警告。
季怀恕耸耸肩,哼笑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缭绕的烟味中,许熙止不住地想要咳嗽,连带着胃部都感到难受,真奇怪,明明应该是肺才对,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因?为胃是敏感的情绪器官。
又不由得去想,如果刚才屏风后?的人真的是周允竞,他听到这番交谈会怎样想?支持,亦或是反对?
“他是允竞的朋友,一向是这种没有礼貌的人,我向他替你道歉。”姜行烨说。
许熙摇摇头,示意没事。
姜行烨看着这样的许熙,突然?觉得可?惜,她将她调查的清楚,这样的女孩,除了家庭,是很不错的。
“很多男孩子从幼儿园起就会和女孩子玩耍,又性格幽默,一张嘴很有主动逗乐她们的天赋,但允竞不是,他对这方?面往往没什么兴趣。很多年前,我有一位朋友,对孩子控制欲很强,甚至孩子上了大学仍旧耳提面命不许与异性有过?多接触,认为是早恋,视为洪水猛兽,但大学一毕业又要求孩子立刻结婚生子,否则是落伍,是太晚,最后?那个孩子差点被逼到崩溃。我和允竞的妈妈都很不认可?,尤其是她,提起来?就要皱眉头,不想再与这位观念不合的家长?过?多交际。什么是早,什么是晚,概念又是谁来?界定的?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对他人产生爱情层面的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成长?过?程,所以?我们都会打趣当时才几岁的允竞没有浪漫细胞找不到小女友,担忧他长?大后?会成为不受欢迎的nerd。”
“我知道有部分女孩也会喜欢nerd类型的男生,觉得沉稳可?靠,但在我看来?,那些经过?了加工美化?,其实都不是真正意义上、我在这里提到的类型,死板,教条,缺乏性吸引力,在现实生活中,不能为伴侣提供情绪价值,难以?进?行精神共鸣,但好?在他长?大后?并非如此。”
不久后?将进?入二十?岁开头的少年,擅长?社交但不轻浮,为人可?靠但不无趣,不以?个人条件去肆意玩弄他人感情,尺度拿捏得准,有头脑,有能力,逐渐成长?为了很好?很好?的成年人。
姜行烨说这句话时神色柔和:“我相信如果他母亲还在,再苛刻,也会为现在的他感到自豪。允竞有和你提起过?她吗?”
“没有。”许熙说。
听到回答,姜行烨脸上同样流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那你的父母、两位妹妹和弟弟,你有告诉过?他吗。”她顿了顿,“在说和你聊聊前,我看到了你的家人。”
姜行烨明白这话题尖锐,但还是要问出来?。
她看见许熙的脸色变了变,像是触碰到了最深处遮盖的一层布。
而?许熙的回答仍旧是:没有。
“爱是坦诚,是毫无保留,你们两个看起来?都没有做到。”姜行烨下了结论,“互相不了解的两个人,却在了一起,现在看上去很好?,以?后?也会出问题。”
姜行烨知道周允竞并非短择,否则不会在疲惫的凌晨深夜,哪怕再忙碌也要挤出时间与许熙通话,耐心地听着她的倾诉和抱怨。
“他没有告诉你的事,我来?告诉你。很多人认为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姐姐是攀上高枝嫁入豪门,但其实恰恰相反,不要认为任何公司从诞生起都是庞然?大物,允竞含着金汤匙出生,周为河可?不是,他最初的时候还要私下来?拉拢我姐姐的投资,当然?,后?来?他成功腾飞,贤妻扶我凌云志,他转头捅了贤妻一刀,有了第三者和私生子,这种事令人恶心但又屡见不鲜,所以?从古至今多少例子都能证明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许熙听懂了姜行烨的意思,她在说她和周允竞不匹配,不,岂止是不匹配,两个人放到一起甚至会被怀疑她是利益熏心是有所图谋。
许熙想要否认,不是的,这种刻板印象不适用在她身上,她喜欢上周允竞的时候,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无从谈起贪图。她宁愿他是个普通人。
如果非要说,那最多就是希望周允竞能记得她,其他的不敢再过?多奢望,毕竟她对自我和家庭有清楚的认知。
但周允竞太好?了。
周允竞的好?能麻醉任何人,好?到甚至让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卑,生出胆量,开始幻想和他的以?后?。
然?而?,当下的谈话如一盆冷水把她泼清醒了。
即使许熙进?行剖白,可?能在姜行烨看来?也只会是一种“心机”的辩解。
许熙不由得想,姜行烨看到她家人的那一刻,会怎么想?如果周允竞以?后?看到了,会怎么想?
你家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孩子,最小的居然?还是个男孩儿,明显是重?男轻女,这个年代居然?还会这样吗,真不可?思议,是教育水平很低的家庭才能做出的事情吧,数量多就算了,养育的质量也不够,我们不扶贫。
落后?,粗鄙,市侩。
如同那位“观念不合的家长?”一样,提起来?就厌恶,并且不愿再深入交际。
陪姜莹莹见面的那场闹剧,许熙当时脑海中浮现《加缪手记》中的一段话:“火车上的小情侣,她拉着他笑吟吟地撩拨,而?他,两眼无神,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他并不引以?为傲的女人爱着而?感到尴尬。”
现在想想,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她也不能让人“引以?为傲”,等有一天周允竞发现了她真实的家庭情况,掀掉她努力维持的体?面,触及深处,同样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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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尴尬。
“他们婚姻出现问题的时候,我还年轻,自顾不暇,后?来?允竞的母亲出了事,我又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让允竞独自走了很久,指责我当时不够关心他也好?,现在事后?才来?挽救也罢,我都承认,也很后?悔,所以?作为他唯一剩下的亲人,这个紧要的关头,我绝对不能让他再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