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易初缓缓转身,殷红的血迹如藤蔓般爬了他满脸,墨发被鲜血浸染,贴在脸颊两侧,狼狈不堪。左臂处的衣衫破了个洞,隐约能从中看到血红的皮肉,不断有鲜血自伤口蔓延而出,将周围衣料颜色染得更深。
明明不久前,在宫门口,谈及那个姑娘时,他还两眼含笑。可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云琛的话哽在喉口,他双眸瞬间睁大,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开口:“你……你怎么……”
惨淡的月光勾勒出封易初清瘦的轮廓,他缓缓朝他走来,气质清冷,仿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却带着满身的疲惫与伤痛。
“处理一下,这事不能让外人知晓。”封易初苦涩地笑了笑,低声强调:“尽快。”
声音低沉,字字掷地有声。
慕云琛心领神会,应道:“随我来。”
两人脚步匆匆,很快入了一旁的房间。
婢女端着热水进屋,端着血水出去。
反反复复,不知换了多少盆水,封易初脸上手上的血迹才被彻底擦去。
房门紧闭,屋内一片暗淡,唯有烛火轻轻摇曳,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封易初坐在椅子上,衣裳半褪,左臂上的窟窿勉强止了血,如今被草药覆盖。
慕云琛迅速为他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目光落在他额头上时,却犯了难:
“手上的伤口尚可用衣物遮盖,这额头上的……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处理好,很难不让人发觉,除非……”
封易初手臂轻抬,缓慢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缓缓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慕云琛,面容憔悴,难言那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淡漠:
“说。”
“若以药治血,再用花钿遮挡伤口,道也未尝不可。只是……你这处从前就受过伤,当时应是用过特殊的药物处理,如今又添一道,本就不易愈合。若是简单的治血,并不成问题,只是此番入宫,事务颇多,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将这花钿取下。”
慕云琛稍稍一顿,看向封易初,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若等事情结束后再处理伤口,只怕这疤要留一辈子。届时……便只能每日贴这花钿掩盖……”
“贴。”封易初薄唇轻启,没有丝毫犹豫。
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在谈及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垂眸时,一丝动容自他眼底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不见。
她不是最喜欢他这张脸了吗……往后……还喜欢吗……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更衬得其眉眼深邃。
封易初微微抬眼,狭长而深邃的眼眸恰似寒夜古潭,幽深得望不见底,清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红色花钿贴于额心,仿若雪地上悄然落下的一朵红梅,红得夺目,红得惊心。
慕云琛的手自他额间撤离,随手递上一方铜镜。
本以为这花钿会他周身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如今真贴上去,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于仙气氤氲间,悄然渗出丝丝妖冶,较曾经的清冷而言,多了几分明艳。
眉如远黛,斜入鬓角,勾勒出清逸的轮廓。双眸微微眯起,狭长深邃,幽深若寒潭。莹白胜雪的肌肤细腻得近乎透明,烛光掩映,隐约能瞧见少年皮下淡蓝色的血管,仿若寒玉,透着巨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让人远远一瞧,便无端生出几分敬畏。
他微微歪了歪脑袋,发丝随动作轻轻晃动,仿若从古老画卷中款款走出的谪仙,本应纤尘不染,却因这一抹红,凭空多了几分勾人的魅力。
每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流转,每一次轻微的颔首抬眸,都直直撞入人心间,让人的目光一旦触及,便深陷其中,再难移开分毫。
少顷,封易初放下铜镜。
“多谢。”
他缓缓自凳子上站起,俯身,玉指轻勾,将早已准备好的古琴稳稳抱起。
转身,袍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其上绣着的银云丝纹随着他的步履轻动,似有云雾轻笼,飘渺若仙。
宫里还有些要紧事等他。
待他处理好一切,再回来与她解释。
第35章“国师,代行摄政之责”
房中喜烛紧紧燃烧, 火苗摇曳,落下两道红泪。千提独自一人坐在床沿,两眼呆滞。
脸上泪痕在烛光掩映下闪烁着浅淡的光辉, 不知过了多久,千提哭得发红的眼睛迟滞地转动两下, 眸光逐渐变得清明。
现下二皇子已待人攻入皇宫, 不知目前局势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毙。
千提两手撑着床沿,借力起身。
那把匕首静静躺在地面,又被她攥在手中, 刀尖上血迹已然干涸, 唯有刀身玄铁泛着森森寒光,让她指尖一颤。
地面,一道血迹从桌前延伸到门口, 一滴一滴, 连成一串, 猩红刺目。
千提攥着刀柄的手无力收紧。
他……怎么样了……
鼻子酸酸的, 眼睛却干涩得很,仿佛泪水已经流干,再也哭不出来。
抬眼时, 房门紧闭, 连窗户都被封得死死的,让她无法判断时辰。两道身影静立门外,那是看守她的侍女。
千提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朝门外侍女吩咐道:“叫宫疆过来。”
声音沙哑,尾音微微颤抖,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离去。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自屋外传来,又停在门口处,宫疆的声音隔着冰冷的房门,恭敬传来:“夫人可是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