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点点繁星闪烁,迎合宛如一条璀璨的丝带横跨天际,美得如梦如幻。

从前她在姜国时,也时常这样仰望星空。有时她同景秋一起,比谁数的星星多,数着数着,眼睛一眨,哪颗数过了,哪颗没数过,都全然不记得了。

乳娘说,她嫁了人,便要懂事,要知书达理,若是夫家见了她这般,以为她好拿捏,难免要欺负她。所以自从来此处和亲后,她便再没做过这种事了。

山间的风愈发猛烈,吹得她发丝肆意飞舞,她手指缓缓捋顺发丝,忽听身边人开口:

“你和那些面首……”

“嗯?”千提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封易初身上,点点星光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道俊逸的轮廓。

“你为何将他们收作面首,平日里与他们……在一起时都在做什么?”封易初张了张嘴,终于将心中的疑虑问出。

“想知道吗?”千提眨了眨眼睛,缓缓凑到他耳畔。温软的气息轻轻扑在他耳畔,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从他耳边撤离:

“若是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不如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都必须如实回答,不得欺瞒,如何?”

封易初狭长的眼眸缓缓睁开,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又闭上眼睛。

“好。”他沉身开口:“你先答。”

千提仰头看着漫天繁星,不假思索道:“他们相貌好看。”

“呵……”这话刚说出口,封易初嘴角扯出一阵讽刺的笑。

果然,肤浅。

“你这句‘呵’是几个意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你不喜欢美人?”千提轻哼一声,瞪了封易初一眼。

“呵……”封易初不答,又发出一阵轻笑。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可不需要二十多个美人。

“算了,与你说不明白。”千提低下头,从袖子里取出那两个菩提环。一边说话,一边将红绳穿过红豆,穿梭着缠绕在圆环上:

“他们很可怜的,景秋她哥哥就是,自小与景秋流浪,我将他们二人带回宫时,他已经染病许久,连太医都治不好了。又比如小二,自生下来便腿脚不好,父母也不要他,只能靠给人跑腿赚些铜板果腹。小三他父母被山匪害死了,小四是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还有……”

“他们再可怜,你也不必将他们都带回你宫里吧?给他们寻份正经差事不行?”封易初微微皱眉,心中不知是何种意味。

表面上说得好听,他们可怜,其实还不是她见色起意、动了私心?

“我从前……没想那么多。”千提耷拉着脑袋,道:

“就是看他们可怜,想让他们过得好些,可那时我也还小,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只是听说,要入宫做公公是要动刀子的,他们都怕疼,我就只能学着皇姐那般将他们养在身边作面首。”

“……也罢。”封易初深吸一口气,心中虽还有些不快,却比从前要缓和不少:“你与他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千提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头:“说话,吃饭,踢键子,逗……逗蛐蛐……”

“逗蛐蛐?”封易初挑眉看她。

“对,我们大晚上在御花园里找了好久才抓到的。宫里不让斗蛐蛐,只能躲在房里偷偷玩……”千提偷偷瞥了他一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心虚。

难怪……

封易初被气笑了。

坊间传闻,岁安公主常与数名面首于房中私会,大门紧闭,只听得男女玩乐声自期间传出……原来,竟是在逗蛐蛐。

“你又笑什么?”千提以为他在嘲笑她不务正业,理直气壮道:

“我平日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四书五经也是常看的。女傅教的东西都学完了,闲来无事才逗逗蛐蛐、看看话本,或是溜出宫玩的……”

封易初修长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身姿笔挺,幽黑的眼眸中仿佛藏匿着无尽星河:“那话本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时常与他们探讨其中内容吗?”

“是啊,看见不懂的去问,方能增长阅历,难道不对吗?”她撅了撅嘴,道:

“你们这的话本子和他们给我看的有些不一样,我特来问你,谁知道你这么小气,比我多知道些东西而已,净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

宝蓝色长裙在风中轻轻舞动,她的面庞在星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清泉般的双眸透着灵动与澄澈,其中倒映着漫天星辰。

“哪不一样?”封易初准确地抓住其中关键点,问道。

“就……他们给我看的话本子,里面的人表面是什么样的,实际就是什么样的。”千提微微低头,回忆着话本子上的内容道:“你给我看的,他们……嗯……表里不一。”

“嗯?”

封易初偏头看她,又听她解释:

“就比如那个书生和花魁娘子的故事。那书生在外人前面装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等到了夜里无人时,却用棍子殴打花魁娘子……人家姑娘都被他打哭了,眼泪一直流,枕榻都湿得不成样子了,他却还不肯停手,实在凶残。”

她一连串说了好多,直说得有些喘不上气,待气息平缓些,才继续道:

“等到了第二日,在外人面前,又要对花魁娘子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可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么舍得打她?还打得这样狠?人前温文尔雅正人君子,人后却这般凶狠残暴,你就说是不是表里不一?”

“还读书人呢,分明是衣冠禽兽!我生平最瞧不得的就是这种男人,人前装得好,人后却对女子动粗。那花魁娘子与他表明心意之前倒是百般温柔,骗得她心后却暴露了本性,如此行径,非人哉!”

千提咬了咬唇,愤恨开口。说完,她转过头,看向封易初时,语气又柔和了下来:“阿初才不会这么对我呢,对吧?”

“……”封易初耳根微红,没有说话。

千提以为这般举动是表示默认,又道:

“除了这点以外,你给我看的话本子,感觉写书的人,有种学识不够、硬凑字数的感觉。”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日封易初重新誊抄的字条,将其展开,翻到背面的句子。

她朝封易初身边挪了挪,借着星光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