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全身还在止不住发抖,语气却早已平淡,见程越迟迟没有回应,也不再往下问。他没再管秦澈又开始发什么疯,突然和程越扭打起来,弄得玻璃杯跟钢琴曲似的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几个酒保纷纷冲上去拉架,只有醉鬼在角落举起酒杯哈哈大笑吹口哨,希望他们打得再他妈刺激一点。
他在一片混乱中缓缓走到酒吧门口,只想安静地抽根烟,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没穿外套,怔怔放下手时,身侧却恰好冒出一颗忽明忽灭的火星:“抱歉。”
林意披的是程越的外套,将那根点燃的烟递到秦延面前。夜色更显得他肤色苍白,手腕纤细,细看还能看清一圈淡淡的抓痕,不过不比他锁骨间的红印显眼。
秦延接过烟,“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做出这样的决定。”
林意依旧如同往日,极其冷静地说:“你不必怀疑程越,他非常喜欢你,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从我和他在一起那天到分开,他一直喜欢的都是你。今天是他被秦澈下药了神志不清才会认错了人,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烟雾颤抖,秦延几乎连拿住那根烟的力气都快要没有:“原来你当初说的赌气,是在跟他赌气。”
林意冷漠地摇了摇头:“不。”
“你有时候嘴倒是比我还硬。”烟又被递了回去,“那你能告诉我,你咬程越唇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悠然吐出一口烟雾:“我比较随心所欲,想咬就咬了。”
秦延低低笑着。他不想再怪程越,也不知道再去恨林意什么。所有事都挤在一起塞进胸腔,秦延早已无法喘息,眼泪积攒太多,摇摇欲坠,只觉得世事荒谬又合情合理。
他最后问:“你明明听到了程越说的话,你知道他不只是认错了人,你也还对他有感情,为什么还要跟别人结婚?”
林意觉得他讲了个笑话,开口想说些刻薄话绕过去,然而程越扯落衬衫后疯狂吻过自己颈侧的画面历历在目,吻到连他都失神片刻,想起当初翻云覆雨后某晚,自己趴在程越胸前戳他的喉结玩,玩着玩着灵光一现,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朋友之前结婚,连捧花都用了蝴蝶兰?
程越噗嗤笑了一下:“宝贝,现在想婚礼这些事太早,至少要等我先求婚吧。”
林意唰得脸红了大半:“那你什么时候打算跟我求婚?”
“哪有问的这么直白的。”
“我只想过和你结婚,”林意闷闷地钻进他怀中,“你一定要记得跟我求婚啊。如果你跟别人求婚的话,我,我就去找个神经病结婚,气死你。”
程越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为什么最近总想着这些事?”
也快一年了。谁不知道程越在伦敦玩得开,每一任也都算是人群中顶尖的对象,可也基本超不过两个月。而偏偏林意不小心在他面前扭伤了脚踝,咬着牙倔强地推拒了几次,程越反而来了兴趣,竟然鬼使神差将他抱了起来。
后来林意就知道了秦延这个人,从程越的梦中。
林意摁灭烟头:“不是说了吗,陆颀家里有钱有势,他是最适合我的结婚对象。”
秦延料到了他的回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问的其实是怎么处理程越的感情,但林意似乎自动理解成了怎么处理身上的吻痕,好不让这次婚礼就此泡汤,就随口答了句“去找陆颀做爱喽”,转身便叫车离开。
第32章 32.
早上八点,秦延一夜未眠,匆匆换了套纯白斜扣西装,他不习惯戴领结,内里也只穿了件光滑平整的珍珠白衬衫。婚礼场地远离码头定在高处,无论靠在街边哪处的石台,望出去便是囿于深蓝色海洋的沉寂火山。
第一次来圣托里尼,来到柏拉图笔下的自由之地,秦延就站在这里,静静看爱琴海边停留又离去的船只,看到新娘提着婚纱兴奋地冲进新郎怀里,两人甜蜜蜜地在原地转圈圈......他妈的,居然转了快五分钟。
到底有什么好抱的?!
秦延被别人的幸福狠狠刺伤,幽然离去。
然而正是那一夜梦里他突然给自己办了场婚礼,另一伴的面孔模糊不清,比自己稍微高一截,安静地站在自己身侧,连手都没来牵。
海岛,烟花,视角最好的豪华酒店,穿过海风的直升机,和在沙滩间踱步而来的雪白色的温血马,一切顺其自在地在梦中徐徐拉开一场婚礼的帷幕。可越到后来他越不在意那些刻意存在的浪漫,只呆呆跟在那人身后,想看他打算走到哪里去。
他们在海滩边从烈阳走到落日,也许是因为梦的缘故,秦延只觉得这段路他们只走了十秒都不到。可惜等夕阳快落尽,那人也没有回头。
不过他当时心如浮萍,对结婚实在没有兴趣,想来想去,只想到秦澈的脸,既是他哥哥,也是他的男朋友。
第二天他醒来,朋友喜滋滋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我今天求婚成功了哦,要开始筹备明年的婚礼了,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
再后来阴差阳错,就留在了希腊。
八点半,他起身去酒店找林意。化妆师正在拿遮瑕膏轻轻抹过他的侧颈,试图将吻痕遮盖得更自然些。林意已经身着正装,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阳光洒落,连睫毛都美得如同蝶翼颤翅,秦延真心夸赞道:“很好看。”
林意愣愣地转过头,抬眸,“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保证婚礼顺利进行也是我的职责之一。”秦延神色自若,靠在门边,“你放心,工作归工作,我不会感性行事,我和程越该怎么对接也就怎么对接,你只需要不中途跟别人私奔就好。”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可能?”
“你比较随心所欲,看着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意自己说着玩儿的话,现在倒被秦延拿来反呛自己了。化妆师离开房间,他漫不经心地摸过那枚能上拍卖场的婚戒,冷淡道:“只有这件事不可能。”
“那为什么当初没有拒绝他?”
“为什么你想知道?”林意问,“你还喜欢他吗?”
秦延摇摇头。林意就非问更戳肺管子的:“那秦澈呢?”
秦延顿时面露嫌色,然而也没有回答。林意便已了然,浅笑着低下头扣上西装中间那颗纽扣:“你太心软,一定会继续喜欢他。我和程越只有短短一年,我都忘不了他,何况你们从小到大这么多久呢。”
又不是每分每秒都在谈恋爱,可他和秦澈的相处又确实像极了每分每秒都在谈恋爱。秦澈将亲情和爱情混为一谈,秦延便也分不清自己仍会留恋,到底是亲情的惯性还是真的爱他。
林意话音刚落,顺势抬头才发现半开的房间门外,程越正好过来找秦延。林意躲不开程越的目光,起身想走,却克制不住去看他。
他穿了黑西装,显得稳重成熟,早已没有大学时冲动青涩的气质,也应该早忘了是他自己先在一日午后,随手揉乱了林意的黑发,在对方抬手赌气要揉回来的时候,为了赢得这场无人在意输赢的游戏,故意温柔地叫他:“老婆。”
林意别开眼,程越却步步紧逼,离他越来越近:“你说你忘不了我.......”
秦延打了个哈欠,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