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竹珃兄,在下有要事,劳烦跟文谭兄他们说一声,先行一步。”
说着,他扭头往窗外看去。
窗外已经没有那抹红色的身影了。他于是等不及继续与朱振细说,绕开他便大步地往楼下跑去。
等他冲到大街上,来回两边看了看。街道上别说有安琳琅,他连红色裙子的姑娘都没看到。路嘉怡的小厮追上来,提着兔儿灯不明所以。但路嘉怡没空跟他解释什么,心中一番计较,选了环锦湖的方向找过去。姑娘们都会去湖边放花灯许愿,指不定能在河边碰上。
路嘉怡的心一点一点跳动起来,越跳越快,越跳越响,响得仿佛就在他耳边擂动似的。
等他冲到环锦湖边,河岸上聚集了一大批少男少女。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盏荷花灯,三五成群地在河边放走。路嘉怡提着一盏兔儿灯一个一个地找过去,昏暗的夜色掩盖了大部分样貌。他根本没看到红裙子白斗篷的少女。
就在他准备放弃之时,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了红衣裙白裘斗篷的姑娘背影儿。那姑娘身姿鼻子地背对着河边站,狐裘斗篷都遮掩不住窈窕的身姿。路嘉怡不知为何眼眶突然间酸涩湿润了。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着那姑娘的胳膊拽过来。
两人仓促之下一个照面,路嘉怡的惊喜之色僵在了脸上。而被他拉过来的安玲珑惊慌之下,看清楚抓她胳膊的人是谁后却红了眼睛:“路哥哥!”
路嘉怡雀跃的心一瞬间跌倒了谷底。
“路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安玲珑只觉得自己满腹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啜泣一声就扑进了他的怀中。她声音又娇又可怜,哽咽道:“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你知道你不在的这一个多月,我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吗!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路嘉怡心口的一颗大石头沉下来,脸色已经发白。
夜色掩盖了路嘉怡的脸色,安玲珑自顾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她两只手捏成拳头,咚咚地锤着路嘉怡的胸口,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说出来:“路哥哥你知道吗!安琳琅那个贱人她回来了!她一回来就逼迫父亲把我赶出安家!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呜呜呜呜……”
心如死灰的路嘉怡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他暗淡的眼中光色一闪,轻声问道:“安琳琅回来了?”
“嗯,”安玲珑泫然欲泣,“这个贱人一回来就害我,非说是我害得她流落西晋。是我找人害她,把一切的罪责都安在我的头上。她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一回来就想让我死,她好狠毒啊呜呜呜呜……”
“这样啊……”
因为在安家有过不好的经历,他下意识地回避了安家。路嘉怡在夜色中双目亮的出奇,语气却平静:“那找个机会,我上门帮你赔罪吧。”
安玲珑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觉得彷徨了多日的心终于有了依靠。埋在路嘉怡怀中死活都不愿出来了。
远在河岸对面的安琳琅放完了一只名为周攻玉的荷花灯,在寒风中瑟瑟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默默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接过护卫递来的小零嘴儿吃了一口,十分干脆站起身:“河灯放了,小吃吃了。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咱们回去吧。”
“姑娘,兔儿灯呢?”小丫鬟想着上元佳节的习俗,嘻嘻地凑热闹,“您想把兔儿灯给谁?方才那几位公子,可有姑娘看着顺眼的?”
安琳琅眨了眨眼睛,那小丫鬟继续诱哄似的道:“凑个热闹吧,给未来的婚事积点福气。”
“……行吧。”
安琳琅于是一口吃完手中的驴打滚,让小丫鬟给她去支笔来。她让小丫鬟帮她举着灯,就这么拿着笔在白皙的兔儿灯背面写了三个字。然后提着等好生地欣赏了一翻,提着便走。
“姑娘想好送谁了?”小丫鬟不知她什么意思,呆愣愣地看着她这一番操作。
“嗯。”安琳琅笑,“他人如今不在,等他来了再给他。”
小丫鬟还是云里雾里的,屁颠屁颠地跟着安琳琅上了马车。
等回到府中,老太太把她招过去询问。小丫鬟老实地摇了摇头,眼看老太太脸色晦暗下来,小丫鬟想起自己瞥见的灯笼上的字儿:“姑娘在灯笼上注了字,好像是个人名儿。”
“哦?”老太太心情不是很美妙,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名儿。”
“好像叫……”小丫鬟识字不多,但那三个字还是认得的,“周攻玉,要不然就是周枚玉。”
“周攻玉?周枚玉?”名儿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老太太叹气地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小丫鬟也不知主子忧愁什么,一脸忐忑地下去。
……
正月里过得快,眨眼间就是几日过去。
这日一大早,安琳琅就被丫鬟给叫起来。直说苏嬷嬷在外面等着,老太太想引她出去一趟。安琳琅尚且不知何事,就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按到梳妆台前洗漱起来。
待到她收拾妥当出来,苏嬷嬷已经久候多时:“姑娘,今日要有客上门。”
安琳琅靠着丫鬟的胳膊只想睡死过去:“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给安琳琅提亲
过了正月十五, 天好像就暖和起来。院子里的积雪渐渐化了,庭院里的草木抽了新芽。
安琳琅半梦半醒地由着几个丫鬟替她梳妆打扮,迷蒙中就听到她们说起一桩事。原本就没避着安琳琅或者应该说就是说给安琳琅听的, 声音压得低。安琳琅听着听着就精神了起来。
安玲珑被抓了。
正月十七这一日, 在城南梨花胡同的一个小院子里, 母女二人被抓了个正着。据说官府的人冲进去就按住正在梳妆的安玲珑, 不给安玲珑哭诉的机会, 绑着人就往外面拖。母女二人起先还以为是土匪,大声呼救。然而同一胡同的人过来看到冲过来的几人穿着衙差的制服,都不上门。
安玲珑脑子里翁的一声就傻了。她怎么没想到真的会有衙差来抓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跟姨娘被一根绳子捆住, 拖出了梨花巷子。
“听说大姑娘都吓懵了,平日里最要脸面的人, 那日恨不得将脸藏到万姨娘的衣服底下。但是官衙哪里顾得上她这种小心思?听说母女俩被一条绳子像个游街似的,拴着从巷子拖到官衙。大姑娘还扬言自己是安侍郎的长女,必定要让抓她们的那几个衙差付出代价。”
兰香瞥了一眼睁开眼睛的安琳琅,稍稍提高了嗓音,“那几个衙差也不是吃素的。嗓门又大,性子又凶。当街便将大姑娘母女与人牙子勾结, 私下做着买卖妇孺的勾当的事儿宣之于众。原本见大姑娘母女貌美, 心疼她们被褥的人,烂菜叶子臭鸡蛋全砸上去。”
安琳琅已经睁开了眼睛,丫鬟们当她喜欢听,顿时说的起劲:“大姑娘可真自私,做出这种事还有脸攀扯安家。老太太早就将她们母女赶出安家了……”
“况且,就算大人去将她们救出来,经历了这么一遭,估计也脸面丢尽。”端着洗漱用水的小丫鬟接了一嘴儿, “也不想想,她们这么闹了一场,往后府里还能认她回来么?如此丢人现眼,还惹了老太太的嫌弃。以老太太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允许她们再回来的。”
“如今都不是认不认人,允不允许她们的问题。”
梳着发髻的丫鬟瞥见安琳琅的神情,便道:“听说大人也去了几趟。私下去找京兆尹大人说合,想将大姑娘从这事儿里头摘出来。但那素来与大人交好的京兆尹大人不知为何态度十分强硬,无论大人怎么说合就是不放人……“
“这你就不知到了,”小丫鬟嘿嘿一笑,“奴婢听外头人说,大姑娘联络的那个人贩子已经猖狂许久,犯下了多起拐卖案子,是个大逃犯呢!大齐全国各地不少的少女和孩子失踪,听说跟这个人贩子脱不开关系。如今大姑娘母女人还在牢里面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