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喝了,方家老夫妻有些诧异。别看他们这儿子不声不响,给什么吃什么,但其实挑剔得很。方婆子偶尔饭菜做得不好,他虽然都吃完,但吃的尤其艰难。似这般眨眼就喝了大半碗,那是对这个味道相当满意。两人于是也合起来,一口香甜的奶香,脸瞬间就舒展开了。
“这东西也不贵,”除了费点糖。但这一家子没一个胖的,吃点糖也不碍事,“往后每日早晨都喝一碗。”
有好东西吃,没人会拒绝。一家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一大桶的羊奶,灶上煮了一锅也喝不完。但这东西也不能九放,安琳琅琢磨着不然做个酸奶。其实做酸奶也不难,最初发明酸奶的畜牧人就是用的羊奶。就是羊奶防止在空气中太久,被细菌污染。加入酵母才使得羊奶变得酸甜,这就是最早的酸奶。
要制作也不难,安琳琅取了一小锅的羊奶出来做别的,于是将剩下的羊奶都给制成酸奶。
她这边在琢磨着怎样制作出便宜又好吃的奶制品点心,试了好几次,发现加点奶香味的小馒头似乎很讨方家老夫妻的喜欢。方老汉这等不烫嘴的木讷老头儿,锅一热,他不知不觉都吃了四五个下去。被自家婆娘指责出来,他十分不好意思:“这东西好!味道香还顶饱!”
安琳琅眉头蹙起来,指着更精细的奶糕:“这个不好么?”
“好是好,”方老汉实诚,“这东西瞧着就金贵,乡下穷人家上街瞧见了也不敢上去买。”
安琳琅‘哦’了一声,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沮丧。亏得她一手好手艺,到了这个地方实在不好施展。连奶糕都不好卖,她别的菜色就更难打开市场了。
就在方家这边琢磨赚钱的路子,林家那边出事了。
不出所料,菜色一端上桌。先不说其他,就这卖相都比上回差了许多。林主簿想着不能以貌取菜,带着一家子尝了第一筷子炖肉,脸色瞬间就铁青了。不为其他,这味道齁得死人,仿佛给嘴里塞了一堆香料,那古怪的味道一股脑儿地直冲脑门。
原以为是一道菜味道差,他逐一都尝了一块子。正常味道的就没几个,还及不上林家原本的厨子。
林家女眷也尝出味道差,但听说厨子是老爷亲自点名要的。哪怕觉得难吃,也没人敢说。此时看林主簿脸色这般难看,面面相觑之下都放下了筷子。
“老爷……”
带回祖宅的娇妾刚想说话,林主簿一筷子拍在桌子上:“人呢?给我叫过来!我特地花了大价钱弄来那么些好东西,就给我做出这一桌子鬼东西?”
林家下人被老爷这火气给吓得不轻,忙不迭地就去后厨把人给拖上来。
方李氏还在等着赏银呢?这突然被拖到主人家的跟前,吓得魂差点都飞了。她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儿,刚想问问林家下人,扭头就看到自己那偷藏肉的婆婆也被拖上来。因为一路拖动,怀里塞得拿点东西都藏不住。要挂不挂地露出来,吓得她魂飞魄散!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被拖到饭厅,林主簿一个大菜盆就砸下来:“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王家的席面是你弄的?敢冒名顶替欺到我林家头上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林主簿别的没有,一条舌头可是厉害得很。那做王家席面的厨子手艺少不得三十年,没那么多年手艺烧不出来那等味道。这一桌子菜连香料都不晓得放,根本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厨子!原本还想大过年的孝顺母亲一把,这哪儿还算孝顺?这一桌子吃下去可千万别毒死了他老娘!
“官老爷冤枉啊!”方家大房是不可能认的,这可是官老爷,不是村里随便欺辱的张三李四。要是得罪官老爷,他们老方家还怎么在镇子上过得好?“是有人去村子里找到我们家,非到小人家里来叫小人接差事。真的不是冒名顶替啊!小人一家老实人,你给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官老爷啊!”
方李氏一拍大腿就开始哭,嚷嚷着不知情。就是旁人来家里找他们,他们才来林家的。
林家下人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尤其是被派去方家村找厨子的人,扑通一声跪下去就开始叫屈:“奴婢真没有糊弄啊!奴婢是听王员外家里的婆子说去方家村找的人,哪里晓得谁是谁?”
一个推一个,这事儿果然就推到了王员外的头上。
第十三章 奸商挣钱那是见缝插针的……
王员外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端端的给小年给林家送节礼,却原封不动地被人家给退回来。不仅退回来,他亲自上门林主簿竟然面儿都没露。且不说王员外唉声叹气地回到家中,左思右想没想明白这里头除了什么事儿,就说大房婆媳冒充安琳琅这事儿没完。
不仅没那么容易就完,反而折腾个天翻地覆。
不为其他,就因这乡下婆子被林家下人拖来主人跟前,当着主人的面儿从衣裳下摆掉下来好些东西。肉有一大坨,好些稀罕的瓜果。林家一家子当场变脸,素来抠搜的林老太太气得脸发青,她着实没想到找人来做顿年夜饭,竟还给家里招来了贼?
“来人,给我去后厨查查!”
林老太太在林家独霸这些年,吃食是重中之重,银两就是命根子!从来都是她从旁人手里抠东西,就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抠走一星半点儿的。
顿时那叫一个怒不可遏,指着下面哭嚎的两个人就叫嚷:“给我查清楚,后厨到底少了多少好东西!”
林家下人哪里敢耽搁?林家管家亲自带着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杨妈妈去后厨点东西。
怕漏了什么,叫人将林家的厨子也给叫来。
大房婆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们平日里去哪家办酒席不是小偷小拿的?主人家就算知道也不好说什么。怎么贵人家里这么严?方伍氏吓得抖如筛糠,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连连说自己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官家太太放过她俩。
林主簿满心以为能吃一顿好吃的,希望落了空不说,更气恼这些乡下人胆大包天拿他当傻子耍:“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不长眼的腌臜婆子,把我这一堆好东西都给霍霍了!”
西北边儿大冷天先不说弄到这些新鲜蔬菜得花多少钱,就说弄过来得费多少劲儿。这要不是真喜欢吃,哪里会耗费这个力气?可这些个好东西,全一锅扔在这些炖肉里头。
后厨那些西域香料和南边来的作料,每一样都是林主簿花了大价钱买从商贩手里淘回来的,特地用来做年夜饭。别说那新鲜蔬果了,光这一小袋的肉桂皮,没个十两银子都拿不下来!林主簿一说,林家抠搜老太太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打,都给我打!”银子就是林老太太的命,祸害她的金贵东西不打死他们都算她心善,哪里还有赏银钱?
三五个形色狰狞的下人冲上来,按住婆媳俩就是一顿板子。
这小地方天高皇帝远的,林主簿这么大的官,就是这武原镇的天。别说打婆媳俩一顿,他就是将两人打死了扔出去,两人也找不到门路哭。
大房婆媳俩原以为的大好的差事没挣到一个铜板反而叫自己被打了个半死,真是懊悔得眼泪都往心里淌。等林家出了一通气将婆媳俩扔出去,这事儿到这还没完。林老太太心眼子只有针尖大是镇上的大户都心知肚明的。不仅小气,还抠搜。大房婆媳祸害了她那么多好东西,她恨不得让方家倾家荡产赔给她。
“不行,这钱我得从别处找补回来!”林老太太在镇上作威作福这些年,很懂得拿扯着儿子的大旗占便宜。尤其知晓王家为了大女儿的事情巴着自己儿子不放,她直接放话这事儿就是王家人不会办事。
这话都放出来,正琢磨林家为何变脸的王员外可不就立即打听到。
求人办事,姿态低人一等。王员外一听这个原因,又气又无辜。他哪里晓得林家下人能蠢到这份上,找个人还能找错。但是林家不认这错,他只能舔着脸认了。
林老太太的意思他也懂,就是要银子,要补偿。王员外在妻子屋里骂了一句‘吃相难看’,心里琢磨这等他的大女儿当上贵人,非得叫这家人吃进去的全吐出来不可,转头叫人开了库房。王家家底在武原镇算厚的,当即拿出一百两的银垛子,亲自冒着雪又往林家去了。
他这边刚走,王家大奶奶人在屋里就砸了好些东西。肥胖的脸上肉一颤一颤的,自己儿子舍不得骂就只能骂那两个乡下人:“好他个方大郎,两面三刀地跟我王家人玩心眼子!”
她气得捂着心口直喘粗气:“给我叫几个人,我非叫他书都读不成!听不懂人话还读什么书!”
这边林王两家的热闹折腾得西街穿了个遍,方家一家四口在忙小年夜的饭。腊月二十三,安琳琅的家乡是要包送灶粑粑的。一种米粉的水煎包子。米打碎磨成粉,蒸熟做包子皮。安琳琅小时候吃的是酸菜肉香干馅儿。小时候爷爷包上一大锅,一个一个贴到大铁锅的边缘。
拿煎水煎包一模一样的煎法将包子两边煎得金黄,吃起来咔嚓脆。中间糯米的皮软糯香甜。加上中间酸香鲜的三心馅儿,肉和香干的汤汁混合在一起,加了点酸菜在其中半点不会腻歪。安琳琅小时候一口气能吃三个。每回都是吃到爷爷怕她撑死,连说带吓的停下才舍得停嘴。
武原镇这边倒是没有吃送灶粑粑的习俗。反倒是吃糖。这里有个讲究称‘二十三吃麻糖,吃不上麻糖啃指头’的童谣。讲究的是吃麻糖,夜里一家子再吃一顿团圆饭。
老方家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儿,但方老汉不知何时去过镇上买了不少糖瓜,反倒是安琳琅从地窖里找出来一坛子酸菜,想着就算身处异地也做一次送灶粑粑。她拿着两根香肠去村子里有磨的老三爷家里磨了一小盆的糯米米粉。拖着一家子在院子里包送灶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