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它,算不上多好吃但也不难吃啊……”又不是?在自虐逼自己吃过敏食物?,吃吃蛋糕怎么了,霍夏彤用手指缠着?垂在肩旁的一缕头发,看上去已经放弃了反驳,没什么力?气地哼嘟:“我那是?口味变了。”
闻绛默默盯着?她手腕上的最后一样证据。
没什么实际经济价值的,互相给?对方编的红绳手串,两个人的戴法都?一模一样,好像一只手上戴了手串,就再也戴不了其它东西?了,其它所有的零碎环状物?品都?只能戴到另一只手。
“我那是?”霍夏彤抿住唇,憋了会儿后叹了口气,人的狡辩是?有极限的,她一转攻势,坦坦荡荡地摊牌说:“哎呀好啦,这也很正常吧,我俩又不是?假恋爱!”
那谈的时候真情实意地谈那么热烈,也没受什么情伤,一没谁出轨二没道德问题三没下头时刻,结果就这么断了,那分手后不都?有个低谷期吗?还不允许给?个走出来的时间哦!那也太?刻薄了吧!
她气鼓鼓(也说不出在气什么)地偏头去看外?面的街道,一眼注意到斜对面的书屋,她曾经和钱朗去过两次。
天呐。霍夏彤有些?受不了自己地收回视线,转头又和闻绛对上,闻绛眨了一下眼睛,看准良机见缝插针地淡淡表示:“钱朗也这么戴。”
“......”
闻绛是?“牛奶”吗?霍夏彤一时想起和钱朗合养的猫来。她不否认自己的心情会因为对方这句话轻易变好,好到又因此伴生出些?微妙难言的疼痛,就像一株努力?拱出泥土的幼芽,稍微碰一碰就会牵连到根脉。
其实“巧克力?”也这样,钱朗从?不吝啬于夸奖自己喜欢的人和物?,他夸霍夏彤,夸闻绛,也夸家里的猫猫狗狗成员,自钱朗走后,“巧克力?”和“牛奶”就变得有些?蔫巴巴的。
它们也照常吃饭,照常喝水,照常玩玩具,但就是?固定有一段时间精神头不好,霍夏彤有时候晚上回家,看看这只,瞧瞧那只,手里拎着?不难吃但也说不上多喜欢的蛋糕,就会恨铁不成钢地说:“看看你俩,能不能争点气。”
“咪。”牛奶蔫蔫地应了一声。
“汪。”巧克力?趴在旁边也蔫蔫地应了一声。
“......”面前的闻绛轻轻眨了眨眼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霍夏彤微妙地从那张冷漠的冰山面瘫脸里品味出了些?情绪来,这可能是?她被钱朗影响学会的技能。
......也是?啦,钱朗又不会认品性不好的人当好朋友,那种?人也做不出眼下这种事来吧。霍夏彤的视线落在那个黑色的笔记本上,又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霍夏彤缠了会儿自己的头发,接着?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块方糖,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和闻绛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时针自顾自地往前走,街道上的人群来来往往,时多时少,风铃短暂地响了两次又归于平静,金色的小匙在深色的液体里一圈圈转着?,让杯子中间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最后,霍夏彤看着?漩涡的中心,忽然开口预告:“我要跟你抱怨了。”
“……”也行。闻绛配合地说:“你说。”
“我”霍夏彤张了张嘴,结果很快又闭上,她似乎也没想好怎么说,霍夏彤上下打量闻绛,忽然皱起眉问:“他跟你说过他的异能......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严格来说,自己从?钱朗那里听过的异能抱怨也就是?不稳定之类的,但闻绛在这一刻福至心灵,想了想后和霍夏彤对答案道:“我有猜过,问题是?指他对自己用异能骗自己吗。”
对自己使用【绝对信任】,相信自己是?个更为普通的人,拒绝了过多思考,放弃了使用才能,由此变得“平庸”。
“对,就是?这个。”霍夏彤点点头,然后有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补了句抱怨:“他也没跟我说过。”
闻绛毫不意外?,喝了口咖啡推测说:“可能太?害怕了。”
毕竟钱朗都?决定以现在的“姿态”过一辈子了。
在和钱朗交换着?看的小学日记里,对方前半本的字迹非常漂亮,写?下的内容也完全不像个小孩子,而?从?某一页开始,他的字迹就突然变得非常幼稚,或者?说,变得非常“符合年龄”。
谢启、温天路等人应该都?清楚其中缘由吧,温天路也说过钱朗“小时候可比现在要聪明”,而?钱朗也一直记得他做过自我洗脑,这就像一种?半成品的“演技”,从?开学的第一天,见到的第一面起,闻绛就从?钱朗身上感受到了微妙的违和感。
小时候的钱朗到底有多天才呢,闻绛和霍夏彤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钱朗不喜欢那段日子,他从?中感受到的痛苦远多于快乐,让他最后选择对自己下了异能,让如今这个相比起来不那么聪明的,更加平凡的钱朗“活”了下来。
相当罕见的自控现象,而?且持续时间超长,还达成了“我知道我在骗自己”和“知道也不会解开骗术”的奇妙平衡,怪不得会被人称之为“天妒”,哪怕是?专攻心里催眠的能力?者?,或许都?无法复刻钱朗的自我洗脑。
而?在异能的调理过程中,有一定概率会强制解除钱朗维系多年的自我暗示,持续时长可能是?几分钟、几小时、几天,在这期间,钱朗给?人的感觉,和钱朗眼里的世界,想必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鲜活有趣的世界,丰富多样的情感,或许都?会像灰一样迅速地消散,让他回到那个觉得一切都?无滋无味,痛苦异常的时期,而?在那之后,钱朗和别人,又是?否能把一切都?当做无事发生呢?
......其实不是?很在乎这事。霍夏彤和闻绛默默地想。
而?且解除概率本来也不高。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很害怕,然后就想跟我分手。”
拥有执念的人,执念越深,就越害怕真相来临的那个瞬间,担心自己失望,更担心自己会让别人失望,霍夏彤还是?抱怨了一句:“我能懂啦,但我还是?很生气。”
“而?且我看他也没那么想瞒着?啊,”霍夏彤摊开手直白地和闻绛吐槽:“他有的时候演技真的很差。”
是?,那么怪的日记本想也不想就交到我手里了,闻绛赞同地说:“确实。”
也可能就是?故意放任的。人类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彼此矛盾的烦恼,一方面希望在乎的人只能看到现在的自己,另一方面又有些?想让对方了解并?喜欢自己的全部?,支持自己的选择。
让调理机构的医师们惊叹和反复研究,钱朗埋在心底的大秘密,在他的朋友和恋人的咖啡会谈里被轻而?易举的抛了出来,闻绛放下咖啡杯,其实多少能明白霍夏彤愿意和自己说这些?,就是?她已经不再“生气”了。
他又撺掇霍夏彤:“那你要和他谈谈吗?”
想和他谈的话,就得去见他了哦。
“.....我还没说完呢。”霍夏彤别扭道,可她这次沉默了一会儿,却不再提什么钱朗的异能了,诚如闻绛所说,真想谈些?什么“你还是?不是?你”啊,“信任与?勇气”啊之类的大话题,那要找的对象应该是?钱朗。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回想起关于那天的种?种?过往,拨弄着?心里那株幼芽的芽叶。
“我们是?和平分手,你知道吧?”再开口时,霍夏彤的话已然变得更为冷静而?有条理,甚至听着?有些?冷酷:“一直不挑破这些?,是?因为也没有多说的必要,毕竟我们已经决定要分手了。”
“距离太?远,不好见面,很难坚持下去。”霍夏彤直言:“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现在分开,至少留在彼此记忆里的都?是?美好,而?就算半年,一年,两年走不出来,再过十?年,二十?年,人总会向前看,何况“长长久久”“至死不渝”,本来就是?个热恋期的年轻人们深信不疑,更年长的人们听见,却多会笑笑,不去戳破的东西?。
在特定的校园环境下诞生的恋情,往往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的摧毁,只需要被变化的时间、空间每日磨损一点,渐渐就会被消磨殆尽,悄无声息地迎来终结。
钱朗和霍夏彤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是?对不停冒粉红泡泡的笨蛋情侣,最后的结束却比太?多人理性。
“......我是?想见他,也可以去见他,但并?不是?”霍夏彤顿了一下,她看着?闻绛的笔记本,薄薄的一本拿在手上,却感觉相当的厚重,她便?又抬起头看着?闻绛说:“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适合继续在一起呢?”
“......”闻绛平静地回看着?她,感受到霍夏彤的审视和求解,沉默了一下后实话实说道:“我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