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的视线滞留在一只手上。

或者说,是一双交叠的手。

谢启侧过身,以邀请的姿势朝车内伸出手,一个理应恭顺的姿势被他做起来却有股压不住的傲气,接着,一只冷白玉骨般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舞伴?

季渝听见周围压抑不住的骚动。

另外一人以谢启的手为支点,踏入了玻尔酒店的会场,在顷刻间给躁动划下了休止符,季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数秒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他随即想起,自己在青池见过对方一次。

那的确是张格外俊美,只是惊鸿一瞥也让人难以忘记的脸,但是,季渝的手无意识抽动了一下,视线依旧像是定住一般难以移开,他恍惚中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和那时候不一样。

再怎么卓越的容颜,终究只是皮相,不该拥有如此大的魅力,何况周遭那些人平时见到,享受到的皆让自己难以想象,而他们此刻却沉浸在同一场失魂里。

像是有某种更为无形的,难以捉摸的东西包围了会场,对方立于谢启身侧,不会黯淡分毫,明明眉眼间不含谢启的强势,只有种冰河霜雪般的清寒,可他站在那里,就像站在舞台唯一的聚光灯下,以压倒性的存在感,侵略性地攫取了所有的目光。

......自己不该再站在这里了。

季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无端地生出种请求的情绪,他应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躲进那个暗道里去,而不是留在这儿成为惊叹群众的一份子,让机会白白从手中溜走。

而像是听见了他的请求,成为聚焦点中心的那个人抬起头,季渝看到对方浓墨般的眼睛。

他和对方对上视线的刹那,季渝如触电般回过神来,他像是终于被对方允许了移动视线 ,仓皇想起自己的目的,匆忙转身朝202号房快步走去。

第16章 13号 努力做作业中

温天路站在门口,根据周围人的反应,很快就明白他们遭到了闻绛的“下马威”。

他的视线在二人搭配统一的穿着上滞留了片刻,接着略过旁人,有点好笑地看向目不转睛的林巡,走过去轻声说:“你看,谢启也收到了吧?”

林巡听出对方话里微妙的揶揄,似乎懒得现在多做解释,有些严肃地揉了下眉心说:“你不懂。”

这都在说什么怪话?江鹤虎在心里噫了一声,狐疑地打量另外两人:“你们到底想干嘛?”

说不上来具体哪不对,就是微妙地觉得挺恶心的。

“我们想知道谁是闻绛最好的朋友。”温天路笑眯眯回道。

……唬我是吧?江鹤虎眯起眼睛,抬了下下巴刻薄地点评:“那你们还挺自不量力。”

谁跟闻绛关系好不是显而易见?装什么装。

他忽然想到自己跟闻绛上一次见面还在打架,还打输了,眉毛又皱在一起,边往外面走边催促:“走不走啊?你家这宴会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赶紧完事。”

“这也不取决于我啊。”温天路拍了下林巡,笑着跟上对方,“反正你中途也就跑了,急什么。”

***

好眼熟啊。

闻绛的视线落在站在二楼露台的某个人身上,从对方的眼睛里感受到卑微的请求。

对方似乎很着急,那种理性上认为有别的事迫切要做,但感性上又难以离开的“观众”,有时候就会因为过于矛盾的情感,转而像这样乞求闻绛。

为了防止是“实在想去厕所憋不住了让我走吧”之类的尴尬事态,闻绛体贴地允许了对方移开目光,那人的肩膀骤然松懈,如蒙大赦地匆匆离开,闻绛在对方转身后扫到他白皙的后脖颈。

......印记好浅。

记忆里那个朝温天路下跪的外校生,应该就是这个人来着 ,闻绛当时只瞥了一眼,不确定对方脖子上具体的数字,只记得刺在上面的号码非常明显,可这附近堪称灯火通明,以S级的先天视力,闻绛这回只看到了一点很浅的印子。

战斗特化的谢启在这方面比他要看得要清楚些,闻绛转而问道:“那是多少?”

谢启跟着对方收回视线说:“十三。”

看来之前在换衣间听到的号码确实是指这种,闻绛了然:“姓季?”

季家本身不算排不上号的家族,只是孩子实在太多,总要“舍弃”一部分,周围有时会谈论“季家有人去温天路那边了”,故谢启也对季渝有浅淡的印象。

“对,温天路会给身边的人排号,被抛弃的就没记号了。”谢启牵着闻绛,远远看见温天路、林巡和江鹤虎到了门口,忽的问道:“类似的你待会儿还能看到好几个,会在意吗?”

对方盯着温天路意有所指,闻绛反应了一秒,察觉谢启问的“在意”,其实和那位姓季的13号没什么关系。

他好像只是想问自己对温天路周围有很多人怎么看而已,闻绛实话实说:“没兴趣。”

谢启“嗯”了声,看不出对这答案满不满意,顿了下幽幽说:“我有时候还挺希望你介意的。”

但凡闻绛在乎得多点,哪还轮得到温天路在那里说东说西,开场就出局了。

他在这头攀比着某种涉及“纯洁度”的问题,如果温天路听见对话,大概会觉得有点冤枉,至少也不该从这里切入,毕竟人哪有真的和“狗”搞在一起的道理,自己也不是那么不挑的。

而闻绛在那头想了想,觉得其实真要在意,还是应该先思考别的部分。

虽然他真的没兴趣细查实情,多加评判,之前在卫生间看见13号时,闻绛没从13号身上感受到半点不情愿的情绪。

“谈不上介不介意。”闻绛中肯地说,这个问题细究起来还挺复杂,可能还涉及到了每个人各自的交友观,谢启刚才提到抛弃,口气也随意地像只是顺手扔了个垃圾。

回想起会很勉强的跟自己告诫“谁谁太爱玩”的钱朗,闻绛自觉自己对朋友们的真实想法没任何“指点纠正”的念头。

但凡他们中有一人这种教导欲望比较强,他们也不会成为朋友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钱朗或谢启现在突然自曝私生活也类这般,手中的号码牌从一发到一百,那自己还是挺受冲击的,闻绛就又说:“他不是你,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谢启身上的游刃有余嗖一下消失了,闻绛先是觉得牵在一起的手突然变热,低头看了一眼后又抬头,看见谢启越来越红的半张脸。

“我肯定不这样。”谢启嘟囔道,握着闻绛的手稍微用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