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么名字?”穆闲清又问。
这个问题让林鹿一个心惊,像是穆闲清这样的人,问一幅画的作者叫什么名字,绝对不是随口打听一下这么简单。
还没等?林鹿开口,白映川先一步说:“姜若棠。‘倘若’的若,‘海#棠’的棠。”
穆闲清笑了一下,这是他来这里?之后露出的最真心的一个笑容,他将画收回画筒里?,递还给白映川。
“线条利落、果断,完成得看似仓促,但画面里?所有元素都充满情绪感。收好啊,万一未来很值钱呢?”
这句话让之前还嘲笑姜若棠的客人们都安静了,他们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穆闲清也正?式和林鹿告辞了,找的理由无外乎家里?还有事情处理之类。
林鹿也不好强留,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
穆闲清坐在自家车中,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一闭上眼……看到的就是那幅画。
用明暗来表达情绪,利落潇洒的线条,看似像广告海报一样的构图,纸上人物美到抓紧视线,但气?质却并不媚俗。
这是一种来自作画者的无声拒绝。
穆闲清忽然想到了什么:“傅春石先生?的原石画展,本市的收稿什么时候截止?”
“前两天书画协会已经发布截止通知了。”
穆闲清叹了口气?,“真可?惜,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说完之后,穆闲清自己都觉得荒谬,只要金子埋得深,就能让人发现不了。
谁知道?司机接了一句“是小丑,总要曝光的”,把穆闲清给逗笑了。
在林家坐到晚上九点,白映川接了母亲的电话,对方用平静地语气?说“很晚了,该回家了”,其实不过?是喜欢管控他的成就感罢了。
白映川对林鹿说了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
回到了家,他一改在聚会上的从容,快速换了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灯,再次把那幅画拿了出来,将它?铺展在自己的书桌上。
画面里?的形象明显比现在的自己要成熟许多?。
白映川拍过?很多?广告和宣传照,所有的摄影师无一不在寻找最赏心悦目的角度,聊着天、哄着他,引导着他露出能让观众心动的表情,归根结底不过?是在讨好这个世?界罢了。
但姜若棠的这幅画却不一样,仔细看就能发现线条很潦草,一些明暗阴影打得可?谓狂放,而画面里?的白映川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冷漠强硬地迎接这个世?界的鲜花和利刃,当掌声和喝彩如同画面里?的玫瑰消亡,剩下的就是伤害了吧。
白映川又看出了另一层意思,这是姜若棠在提醒他,但具体在提醒什么,白映川不是很确定?。
也许有朝一日当自己被这个世?界狠狠刺伤了,就能明白了吧。
他想要找个画框把这幅画裱起来,但房子里?最多?的就是他和母亲拍的照片,连现代艺术品都很少。
白映川找了许久,把自己八岁那年参加朗诵比赛的获奖照片拿了出来,把这幅画放进?去,刚刚好。
接着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上都是碳灰。
“哈……”白映川自嘲地一笑,单手拿着手机发信息给姜若棠。
[你送我?的画,花了多?久时间画完?]
发出去了快半小时,没有人回他。
因?为此时的姜若棠正?在布置自己的新画室,还预约了人来装灯。
等?到他闲下来,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他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大晚上晒太阳不可?思议啊,白映川竟然主动给他发信息了。
姜若棠:[十五分钟,怎么了?]
正?在打蔬菜汁的白映川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立刻拿了出来,看到“十五分钟”这四个字,觉得有些无奈。
[太敷衍了。]
白映川侧着脸,嘴角不自然带起一抹笑,等?待着姜若棠的回复。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美院艺考的主题,我?就不敷衍了。]
这个回复就代表聊天的终结,姜若棠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洗澡去了。
第二天,穆闲清就作为深蓝画廊的经营者,被邀请参加本市送展傅春石“原石”艺术画展作品的评委。
虽然他在业内的资历比较浅,但是从他的祖父到他的父亲都是艺术作品的收藏大家,在业内无论是鉴赏还是经营能力都是一流的。
和一帮老评委看了一圈下来,听着他们一板一眼的讨论,穆闲清悄悄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了。
这些作品能被推荐上来,技法都是不差的。
但精雕细琢的技巧也难以?掩饰内核的空洞,穆闲清捏了捏眼角。
这些人啊……能成为优秀的老师,却未必能成为艺术家。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位七十多?岁的画家汤沉忽然开口道?:“这幅画不错……特别有感觉。”
汤沉很挑剔、较真,年纪虽大却从不倚老卖老,也不古板。
穆闲清一直都尊重?他的挑剔,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艺术追求,希望画作能表达情感而非单纯炫技。
朝着汤沉看过?去,穆闲清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幅素描。
可?以?说三分之二的参展作品是水彩或者油画,这幅素描还是肖像画,倒是让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