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迷蒙的眼,正好对上一张俊秀的脸,胸腔中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然动了一下,郑拂脱口而出,“师兄。”
清脆的声音不自觉包含着缱绻的情意,让郑拂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慌张地住了嘴,手腕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
“阿拂,你可算醒了。”郑王妃坐在床沿将她揽入自己怀里,手在她背脊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像对待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子。
郑拂微微不自在,可看着郑王妃美目含泪的样子,郑拂心头微软,便柔顺地偎着,不再有动作,口中安慰,“阿娘,我没事了。”
眼神移到四周,却发现拔步床四面挂着华美的青罗帐。
这分明是她的房间。
她有些疑惑,“阿娘,我们刚刚不是还在积善寺吗?怎么回来了?还有,裴师兄怎么也来了?”
郑王妃声音哽咽,“我听到你落水的消息后,就带你回了王府,你师兄他是奉了朱琛道长的命,来替你化煞的。都怪阿娘不好,若不是阿娘带你去积善寺,你就不会落水了,只是,你这次招惹的阴煞竟然这般厉害,跟着你跟到佛门圣地去了。”
“娘娘,不必自责,我会尽快帮师妹解决阴煞之事。”
裴行止安慰道,心里却叹了口气,他听师父说,近来,汴梁的妖气突然浓重,恐怕事出有因,师妹遇到邪物,说不定也是别有蹊跷。
听到裴行止这话,郑拂垂下了头,回想起刚才一瞬间的心动,她忍不住蹙了蹙眉,是这具身体还残存着对男主的爱意的缘故,她的语气才会变得那么奇怪吧。
她对男主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想安分守己的,可不想再介入男女主之间了。
视线无意落在裴行止脸上,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惊艳了一瞬,不愧是书中的男主,的确有着一副好皮囊。
他身材修长,眉眼清俊和煦,望着人的时候,眼中永远带着温润的笑意,君子如玉,说的应当就是他了。
短暂瞥了一眼,她又迅速低下了头,这个架空朝代的设定里,修道之人的地位貌似很高,也不会世俗礼节拘束着,否则,男主一个外男怎么能够随便进郡主闺房呢?
不过,这个时候,女主又去哪里了?她不该也来王府了吗?那谢伽罗呢?
见自家师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浓密的睫毛覆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裴行止不免担忧,问她,“师妹,听娘娘说,你最近都睡不安稳,都梦到了什么,你仔细说说,师兄或许能找出那阴煞缠着你的原因。”
想起一开始那个关于谢伽罗的噩梦,郑拂脸色白了白,难不成说自己梦到谢伽罗要杀她?
可她那个噩梦是预知梦,原主以前从未见过谢伽罗,就这么说出去,未免太荒诞了,说不定还会被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况且,她刚刚没再梦到谢伽罗,反而梦到了原主的双胞胎姐姐,或许之前因为谢伽罗而做噩梦也只是她内心恐惧造成的。
她慢慢道:“我在梦里看见了一个小姑娘,可惜她的模样我看不清,不过,我今天在放生池边好像也见着她了,她那个时候就蹲在池边,望着池面,后来,我莫名其妙就坠入池里了。”
“小姑娘?”裴行止表情有些凝重。
看到这,郑拂忽然想起原书中一个一笔带过的细节。
端宁郡主郑福,因招惹上阴煞夜不成眠,而男主裴行止替她化煞时,发现那阴煞是一名尚年幼的小姑娘。
小小年纪变成阴煞之物,这其中很可能什么隐情。
男主心生恻隐,想度化那阴煞,恋爱脑的郑福却为了激起男主的保护欲,假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借男主之手,令其灰飞烟灭。
这个情节当时让郑拂观感就很不好,觉得原主做作。
可现在知道那小姑娘是原主的双胞胎姐姐,郑拂更是觉得毛骨悚然,这可是原主的亲姐妹,连男主一个外人都心怀恻隐,为什么原主却可以做到不闻不问?
郑拂不明白,一个养尊处优、被千娇百宠着的女孩子,会养成这种凉薄自私的性子吗?
珠帘微动,红珠从门外走了进来,悄悄望了裴行止一眼,朝着郑王妃福了福,“娘娘,外面有个姑娘说是要找裴公子,那姑娘方才还在积善寺救了落水的郡主。”
姑娘,是女主谢欢欢吗?她救了自己?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猜想,裴行止起身朝着郑王妃道:“娘娘,可否让那位姑娘进来,她是我途中偶然结识的朋友,姑苏谢家谢延雨的长女,名叫谢欢欢。”
姑苏谢家是个有名的捉妖世家,如今的燕朝虽然尊崇佛、道的风气浓厚,可经过这么多年,修行这一行已经日薄西山、大不如前,飞升、羽化成仙更成了书本上虚无缥缈的传说,只能供人想象。
偏偏这人间却还有妖物出没,在太平盛世,他们与人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作乱,可一旦作乱,就变得非常棘手,唯有身怀异术之人能与之抗衡。
可如今修道更多是修性炼体,身怀异术之人少之又少,多数都是陵谷紫徽山、姑苏谢家一脉的,他们隐世却不避世,斩妖除魔,维持平衡,深受人们敬重。
就连当今天子也得对他们礼让三分,郑王妃断没理由拒绝。
况且,听到谢欢欢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郑王妃更是感激都来不及,她连忙道:“快请。”
第5章 媚春光
春光明媚,院里的夹竹桃长得正好,纤细的枝桠上颤颤的红蕊如同张开翅膀的蝴蝶,少年雪色的衣摆无意拂过,仿佛也沾染上了一抹暧昧的胭脂红。
谢伽罗慢条斯理地跟在谢欢欢身后,默默盯着前方的谢欢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落在她身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就像行在独夜中的旅人,追着那点渺茫的月光。
行过影壁时,一座楼阁的倒影落在紫藤上,他忽然抬眼望了一望,只见到高翘檐角的一隅,视线往下,楼阁的门上,朱红的漆褪了颜色,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上面还挂着一把青铜锁。
瞥了一眼,他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浓密的睫毛低垂,在光线的映照下,本来黝黑的眸色瞬间变得通透,竟呈现出一种目眩迷离的绮艳。
王府煞气浓重,连带路的丫鬟身上都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这府上看不见的阴煞想必都是被那位郡主的纯阴之体吸引而来,可是,它们却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不敢轻举妄动。
嗤,恶劣的愉悦在他骨子里爆开,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红珠很快引着谢欢欢和谢伽罗来到大堂,温声道:“娘娘,郡主,谢姑娘还有谢公子来了。”
“拜见娘娘、郡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雕花窗筛进一捧蓬松的光,跌在少女莲青色的鞋面,凝成一个个珍珠似的光斑,鞋面上金线绣成的鲤鱼仿佛在噙珠而戏。
听到声音,百无聊赖的郑拂下意识抬眼,迎面是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她的眼神立刻凝在了白衣少年身上,瞬间心跳如雷。
少年乌发蓬松,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红色的发带有意无意垂至肩头,美人尖上分开了两缕微卷的刘海,垂在鬓侧,露出的额头白皙饱满,他肤色极白,五官又极艳,仿佛山水画中泼墨的一笔,浓得令人无法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