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 / 1)

郑王妃抚摸着她的发鬓,“你昏迷了整整三日,阿娘本来想带你回郑王府的,可是,最近皇城戒备森严,圣上下了禁令,在没捉到作祟的妖邪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出皇城。”

“妖邪?”郑拂脸色变得很难看,“什么妖邪?”

难道是说小阎王吗?

郑王妃叹息一声,“阿拂,你说的狸奴,也就是谢伽罗,他记恨着自己被天子遗弃,公然挑衅,扬言他将会在今晚亲手杀了天子,圣上便调动羽林军,设下了天罗地网,准备击杀他。”

郑拂心里咯噔一声,脸色苍白,“不会的??”她慌乱地套好衣服,“圣上,还有懿妃娘娘在哪里?我要去见他们。”

郑王妃拦住了她,语气有些不忍,“阿拂,别任性,阿娘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已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阿娘不想看着你陪他泥足深陷。”

郑拂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郑王妃,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阿娘,我要去救他。”

郑王妃蹙了蹙眉,“阿拂,不要出去,今日,是盂兰盆节,也是你的生辰,晚上会有百鬼夜行,十分危险。”

少女仰着脸望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像是剔透的琉璃,她那双乌黑眼挂着一丝笑意,“阿娘,如果今日是阿爹陷入这种境地,阿娘会不会为了阿爹奋不顾身?”

郑王妃唇瓣轻轻动了动,“不一样,你阿爹是值得的,而狸奴,他已经变了,他是个??”斟酌了一会,杀人如麻的怪物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少女无声地堕泪,声音却无比坚决,“可是,他也值得,阿娘,你不知道,我等了他好久了,从上辈子一直到下辈子??”

“阿拂??”郑王妃忍不住握紧了郑拂的手。

她继续道,声音微哑,却掷地有声:“所以,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

黑鸦鸦的皇城,肃杀的羽林军整装待发,将皇城的权利中心紫极殿围得水泄不通,皇城外,庆祝盂兰盆节的灯火直上云霄,赤金、流黄的星屑在天穹炸开。

天子的紫极殿内,垂下的龙纹鲛绡被风吹得飘摇不定,天子坐在宝座上,身边是伺候着他的心腹,懿妃就站在他身边。

天子喜怒不定,转头望着脸色苍白的苗心懿,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旁若无人地说着,“懿妃,那个孽种要弑君弑父,你还要护着他么?”

苗心懿像是木讷的石头美人,怔怔望着殿门不说话。

一旁的容妃怨毒地望着他们,心里冷笑,掐丝珐琅的指套在手心掐出一个深深的痕迹,等那个孽种死了,她就可以想办法让瑾儿活过来了。

谢欢欢脸色苍白地立在殿外,她偎在裴行止怀里,望着城外喧嚣的焰火,轻声问着,“师兄,这一切都是伽罗做的吗?”

裴行止拍了拍她的额头,转移话题道:“欢欢,别想那么多,捉妖人行事坦荡,但求无愧于心,我们只是履行捉妖人的职责。”

天子被苗心懿软硬不吃的态度激怒,他轻轻捏着她的下颌,逼她调转头望着自己,目光阴沉,“心懿,那个孽种不是说要来刺杀孤,他若真的来,孤会让他有来无回,你看到了吗?殿外都是孤的禁军。”

一声唿哨,殿外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少年戴着一个狰狞的般若面具,身上穿着雪白振袖衣袍,身姿如鹤,一头乌黑蓬松的发被束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说不清的意气风发。

羽林军的弓箭蓄势待发,密密匝匝朝着少年而去,铺天盖地的羽箭不停坠落,就算是一只苍蝇进入也会被射成刺猬。

苗心懿脸上总算有了波动,她低声喃喃,带着几分哀求,“狸奴,圣上,不要??”

天子眸光阴沉,冷笑道:“狸奴?一个孽种罢了??”

少年不闪不避,幽魂一般在箭雨中穿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蟒袍的青年,看清楚青年的模样,容妃几乎是拍案而起,“瑾儿!”

他怎么也在?

见箭雨不奏效,训练有素的羽林军的长剑扫了过来,少年仿佛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闲庭信步一般穿梭,他每踏出一步,便是平地风起。

树叶被风狂乱吹动着,羽林军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萎靡不振,长剑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在地上滚作一团,谢欢欢和裴行止眼中同时浮现出骇然的情绪来。

伽罗??他怎么变得这么厉害?这般翻云覆雨的神通,比当初的天人怨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真的是阿修罗王??

谢伽罗带着秦成瑾慢慢踏上玉阶,朝着殿内的天子而来。

看见脸色苍白的谢欢欢,他也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又淡漠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殿内的烛火妖娆的跳动起来,天子明明坐在高处,望着台阶下戴着面具的少年,眼中不可避免地浮现一丝恐惧,他强撑着,望着谢伽罗身后的秦成瑾,“你把孤的皇儿怎么了?”

容妃眼中幽幽的亮,死死盯着谢伽罗,却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雪色的衣衫翩翩如同鹤羽,他慢条斯理地将脸上的般若面具取下,无所顾忌地露出额头的细角,少年眼尾勾出一个?艳的弧度。

他声音含着笑意,却无比恶劣,“我只是想让你尝尝,与自己宠爱的儿子反目成仇的滋味。”

谢伽罗指尖微动,在秦成瑾肩上拍了一下,声音如同蛊惑,指着天子道:“去把他杀了。”

像是被启动杀戮模式的傀儡人,秦成瑾呆滞的猫瞳亮了起来,他獠牙暴涨,高高跃上案台,朝着天子露出锋利的爪牙,天子面如土色,危急关头,他一把推开了苗心懿,直往后面躲。

谢欢欢和裴行止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一有动静,立刻欺身而上,与秦成瑾缠斗了起来,符?与猫爪短兵相接,发出铿然的声音。

可是秦成瑾完全变成了杀戮傀儡,不知道流血疼痛,十分难缠。

谢欢欢费劲抵抗,眼中的泪倔强不落下,朝着谢伽罗道:“伽罗,你别这样。”

苗心懿也不停呼唤,眼泪盈盈,“狸奴!”

谢伽罗眼神空荡荡的,他踩着悄无声息的步伐,慢慢朝着倒在地上的苗心懿而去,蹲了下来。

他说,“我不是狸奴,也不是你的亲儿子,你的亲儿子早就死在了容妃那个妖妇手上,胎死腹中,而我不过是鸠占鹊巢,借着你的肚子出生。”

苗心懿唇瓣不停颤抖着,指尖紧紧挽着他的衣袖,冰凉的眼泪坠落在他手心,强烈的情绪让她说不出话来。

昔日那个会慢悠悠学着喊阿娘的少年,像一只小野豹一般的少年好像一瞬间长大了。

却陌生得让她不敢把他套在狸奴的壳子里。

可其实,他是不是狸奴又有什么关系,他永远都是她的宝贝儿子。

谢伽罗幽幽看着她,将她手指一根根掰开,像是要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羁绊通通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