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天爷!你怎的?还打扮成这样!昨日冬至祭礼后,你和小?皇帝在城楼上赐福之时便穿得?够惹人非议的?了,原本他们便在斥你嚣张跋扈,自私无德的?辞话文章,还说你口袋里分?明有的?是钱,面对?广州之灾却一再冷眼旁观,始终一毛不拔,隔岸观火,简直没有半点国母风范。

“再见你那般穿戴打扮,一时更?是坐实了你们奢靡无度,贪图享乐,不顾苍生死活的?恶名!当时便已有人趁机煽动百姓,于今天开始罢市罢工,闭门不出,连这几日的?庙会都不参加……喂,夏侯明仪,你究竟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我在听?着呢。”明仪甚少见她如此着急上火,一时不禁笑?了,眼神却依然留在她的?镜子上,一刻不停地欣赏着自己冠绝群芳的?美貌。

“即便我此刻麻布粗衣,脱簪卸环,也有的?是人说我惺惺作态,猫哭耗子,那我又何必飞那个力气?再说了,韦氏那群人一贯不就只会煽动民心这一套么?而?百姓说白?了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不是持枪拿棒,揭竿而?起,就由?着他们闹吧,左右闹不了几天,自家揭不开锅、吃不上饭了,自然而?然便又老老实实地该作甚作甚了。”

更?何况,她却也未曾只想过要坐以待毙。

只待魏氏替她将腰上最后一个苏绣香囊系好,外头为?她准备车马扈从?的?宫人也恰好转进来禀报:“皇后,车马皆已齐备,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明仪便就着点了点头,转而?将她从?不离身的?短刀挎上,随即便迈开腿,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等等,明仪,不是,皇后,您这是要去哪?”

“大慈恩寺。”

第34章 弑佛(二) 金佛碎,长安塌。

大慈恩寺, 于太宗之年,为当时还是?太子的高宗为了纪念生母文德皇后,亲自督建。

又?于玄宗之乱中, 为作?乱的叛军所毁。

至大乱平息后,方由萧云旗和萧觉的祖父敕令重建。

时逢乱世初定, 百废待兴,国库并不充裕, 长安城中各处修缮所开支出去的款项大多数皆有韦、崔、苏三家动用自家基业祖产,出资抹平。

其中, 京畿韦氏一向丰足阔绰,所出的钱帛资产也?是?最多。

尤其是?在修建大慈恩寺的时候。

而今广州遇灾,外有韦氏一族兴风作?浪, 内里的长宁殿也?不安分。

话?说崔太后自受了明仪一刀,虽未及要害, 但如?她这般在深闺内闱待了一辈子的女人,自是?比寻常人还要身娇肉贵许多,徐徐将养了一个多月,方才能起身下地?。

而今韦氏这么满城风雨地?一闹,刚好?为受明仪辖制不能替子报仇而一筹莫展的她, 提供了一次落井下石,趁乱出击的良机。

就在冬至前两日,她便以当朝太后的身份亲自从大明宫中走出去,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被发脱簪, 素面素衣,以三拜九叩之大礼,跪于大慈恩寺的大雄宝殿之下。

此举既为广州受灾的民众诵经?祈福, 更为自己那?对?为一己之私,惹起天怒人怨的、不成器的“儿子儿媳”赎罪。

为此,还不惜在佛前发下重誓,广州灾情?一日不缓,便在这大雄宝殿上一跪不起。

长安百姓闻之,无?不为她的慈心圣德折服动容,转而对?明仪和萧云旗更加憎恶不忿。

尤其是?明仪。

“广州之难当头,国子监的学子们心系家国,不惜舍下学业,也?要在城中奔忙布告,募集钱粮,援助难区。连太后也?被他们打动,宁舍皇室颜面,揽罪于身,自乞天罚。

“灾厄面前,君民一心,唯有本宫违天逆势,冥顽不灵,不松口出钱放粮便罢,还一如?既往穿金戴银,奢靡无?度,在众人眼前耀武扬威,实在狼心狗肺,奸诈不级。”

明仪坐在宽敞的厌翟车上,饰金朱总的马车自朱雀长街驶过,四周虽有禁军扈从陪护,但一路走来,仍能听?见路边百姓在低声议论和咒骂着车里的她。

不过她也?不在意,甚至都没让人去管,就这么任由他们说,他们看。

随侍于她身侧的魏宫令对?此分外不解,“殿下既知外界如?此议论,今日出宫去大慈恩寺请罪即便是?做样子,也?合该穿得素净些,以免城中再起非议。”

明仪却捧着手炉,朝她媚然一挑弯月眉:“谁说本宫是?去请罪?”

魏氏更加疑惑,瞳孔放大:“不是?请罪,那?皇后此行意欲何为?”

明仪一笑?:“世人罪我,朝臣伐我,其实并非因我当真有过,而只是?因为执笔青史之人不是?我。”

“皇后,奴婢不懂……”魏宫令还是?不明白她究竟要说什?么。

广州一事如?有入史,按崔韦两家织就的说辞来写,确是?她夏侯明仪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余力却袖手旁观,合该留名于史册,世代都受人指摘唾骂。

可事实当真如?此么?

她不想再像前世一样冤大头有错么?

她只想守住她阿兄留给她的一切,留住他最后的痕迹有错么?

她不想再失去所有,任人宰割有错么?

对?,都没错。

唯一的错,也?只不是?如?她所言,撰史者非她,愚民者亦非她。

“本宫此去,便是?要昭告天下,该我来写史书了。”

*

凤驾泊于大慈恩寺前,明仪自车中由魏宫令搀扶而下。

初冬阴霾遍布,雾霭沉沉的午后,不论是?大慈恩寺还是?大慈恩寺里的人皆素寡而庄严,天地?之间一片晦暗枯槁,唯有一身大红胡服的明仪,是?其中的一抹亮色。

为着城中流言,也?因为她确也?是?没和任何人支会,便突然到访,大慈恩寺的主?持和长老都未曾出来迎接。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下了车便在自己的仪仗和北衙禁军的陪同下,径直跨上了大慈恩寺的台阶。

“方才过去的就是?皇后啊?果真是?传闻不如?一见,也?实在太好?看了些!”

“夯货!你脑子让猪油糊了吧!根都烂完了的东西,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就是?,没心肝的东西,岭南一道都难成那?般了,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穿成这样到处招摇,有后如?此,这大梁皇帝的江山迟早要被她败干净!”

“听?说啊,她本是?罪王府的孺人,为了荣华富贵亲手杀了自己的枕边人不说,还跑去天子面前自荐枕席,简直罔顾人伦!当了皇后之后更将天子蛊惑得连着一个多月都没从她的床上下来!如?此荒淫放荡,分明就是?狐狸变了专门祸害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