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他便也没去理会那些婢子,径直进了屋。
屋中一切布置素净婉约,里里外外尚还飘荡着一股沉水香的香气,淡雅冷冽,沁人心脾。
他径直撩开那道如荼蘼花般素洁纯净的纱帘,夏侯明仪正侧身朝里卧在榻上。
冰盆里的冰早已化水,一边的风轮更是积灰良久。
榻上的女子只着最轻薄的裙衫,一头青丝被一根木簪松松挽就,露出修长的颈项,莹润的肩头。
她人不大丰腴,侧身而卧时,腰陷臀出,曲线玲珑婀娜,似一幅兼工带写的山水,又似那画中才有的仕女精灵,勾人动欲。
“九娘?”萧觉出声唤她。
不知觉间,他嗓子竟有些干哑。
虽说他素来不喜她的性情,但对她这副身子却再满意不过,只可惜她不知好歹,纵是与他再情深一片,在床笫之事上也仍旧抗拒无比,平白败他兴致。
“阿觉?”
夏侯明仪迟钝地回过头,一张脸未施粉黛便已清艳绝伦,天然如皎月,净澈若璞玉。
武功散尽,她连有人走近都不能立马察觉到,又许是伤口痛得厉害,她与平日大不相同,一见清是他,便挣扎着起身,张开双臂,撒娇一般扑进他怀中。
“这是怎么了?”萧觉只能一面温声询问,一面沿着榻边坐下,让自己能更好地抱着她,“下人说,是伤口疼得太厉害了?”
“我为了你,十四岁起便随父出征,身上刀枪剑戟什么伤疤没有,又有哪次喊过一声疼?眼下不过就是一觉醒来想见见你,想一睁眼就看到你在我床前守着,这都不行么?”
夏侯明仪紧搂着他的脖子,乖巧趴在他肩头。
他虽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被她那玉软莹润的身子一贴,又听她声音中带了几分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小意,妩媚娇嗔,不觉便松了心神。
“你放心,你昏睡的这几日我一直都守着你的,只是方才外头突然有事,需我前去处置,这才离开了一会儿。好了好了,你才被施了针,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先乖乖把药喝了,然后躺下来好生睡上一觉,好不好?”
“那你呢,你还会走么?”
“我不走,只守着你。”
“真的?”
“真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随着她拖长的尾音,美人语调中的娇柔温婉一点点冷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从枕头底下掏出来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萧觉的后肩
第2章 惊雷(二) “老奴,你相信死而复生么……
这把刀,本是明仪出嫁时她阿兄所赠。
当初她满心满眼都是萧觉,不顾阿兄反对,也要追着他到了长安。
到头来,却也只换来一个小小孺人的位子。
已经继任云阳王爵位的阿兄一是不敢暴露云阳王府的秘密,二来也实在嫌她丢人,不肯来京赴宴,甚至还放话绝不会给她置办嫁妆。
不想最终仍旧心软了一把,不光不声不响地将云阳王府的半副身家都塞给了她,还亲自制图,命人为她锻造了这把刀。
此刀刀身通长十五寸,横刀制式,以她最喜爱的赤金红宝雕饰刀柄,以精钢铸刀身,奢丽之外,更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而阿兄最初的用意,是想着倘若萧觉有朝一日负她,她便可以此刀手刃负心人。
她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到这把刀。
*
“啊啊啊啊啊”
雷声轰鸣中,利可斩万物的利刃精准地扎进萧觉左肩胛骨与臂骨间的缝隙,刀锋贴骨断筋,明仪手腕一翻,萧觉的整条左臂顷刻落地。
他撕心裂肺地惨叫着,一个重心不稳便仰跌在地,扶着血流不止的断处,如蛆虫般蜷缩抽搐。
“郎主!”
外头的几个下人听见动静,连忙冲进门来,护主的老奴反应最快,哀叫着就要扑将上前。
然而却见一道凌厉的银光划过,眨眼间明仪已然掷出手里的刀,砰一声扎进老奴足尖之前半寸的地毯中,拦住他的去路。
老奴登时冷汗直冒,心惊胆寒。
一是若方才再向前半步,自己的脚定然不保。
二则亦是惊疑,“你…你已受了封魂针…怎么还……”
“你说这个?”
明仪笑着抬起左手晃了晃,两根被毒血腐蚀发黑的长针被她攥在手里,轻轻一捏便化作齑粉,混入泥尘中消失不见。
老奴与门口其他北院的婢女见状,不禁吓得腿软牙颤,胆子小的干脆直接跪了下去,匍匐在地,抖若筛糠。
明仪这时从榻台上缓缓起身,赤足踩了下来。
跨过萧觉,踏过他流了一地的血,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的双足白皙若玉雪,纤细的踝上还系着萧觉从前赠她的银铃铛。
那时年少,她被父亲逼入暗牢修行,萧觉不舍她一人受苦,特意求了父亲许他陪她一起进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