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被这么冤枉一回,别人真?以为她卖的吃食有问题,那?以后还如何在这儿做生意?
尹遥正琢磨着该怎么解决此事,方才?那?想掀锅的汉子,甩了半天手?,终于觉着没那?么疼了,又跃跃欲试想上来掀整个摊子。
好女不吃眼前亏,一见对方这架势,尹遥直接战略性?后退两步,扭头便朝坊门处大声叫道:“程郎君,马郎君,救命!”
这会儿时辰尚早,洛阳城还处于夜禁时段,街面上由?金吾卫往来巡查,坊门内的秩序及坊门的开闭,则皆交由?坊正安排。
嘉庆坊共有四门,而坊正只有一人,他?又不会瞬移,自然不能每日亲自挨个开关门。因此与其他?坊一样,都是?安排了类似民?兵的坊丁各自负责。
夜晚暮鼓响起时,坊丁便会将坊门紧闭,待到清早晨钟响起,再将坊门打开,开启一日的生活。
这负责嘉庆坊西门的便是?程、马两位郎君,为了能准时开门,二人每日会提前半刻钟到西门候着。今日刚刚到岗,就赶上了尹遥这事儿。
两人受过坊正家托付,知晓这沈记的小娘子跟坊正家相熟,而且他?们早起来开门,也没少在尹遥摊子上买早饭,因此一听到叫喊,便小跑了过来:“尹娘子,怎么了?你们在干吗!”
站着的汉子见惊动?了坊丁,一时不敢造次,只怒气冲冲道:“我兄弟昨儿在这摊子买的吃食,吃坏了身子,我们来讨个公?道,难道不行吗?”
程郎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尹遥,拦在摊子前沉声道:“讨公?道可以,但是?不许动?手?闹事。”
坊丁选的都是?坊内壮汉,俩人往尹遥摊子前一站,仿佛两座门神一般。那?要掀摊子的汉子忙把手?背到身后,口中却仍是?吵闹不休。
躺在地?上的那?个,叫得亦是?更大声了。听这中气十足的嗓门,尹遥简直无语,吃坏了肚子还这么有力气哪?
只是?他?二人如此没完没了,连常客也不免面露疑色,为了稳妥起见,都寻思着是?不是?换一家摊子算了。
马郎君在一旁维持秩序,被两人吵得脑壳直痛,大喝一声:“别吵了!都给我好好儿说话!”
被这声如洪钟的怒喝震慑,两人愣了一下,一时没敢开口。尹遥忙趁着这空档,朗声开口:“两位郎君,你们既说是?我的吃食坏了,那?你昨日在我这儿买的花卷儿可带来了?”
躺着的汉子哽了一下:“那?花……花什么卷儿的,我早就扔了!怎么,你还想赖账不成?”
尹遥温声解释:“我并非想要赖账,只是?捉贼还要捉赃。你既说是?我的错儿,也得拿出证据才?行呀。”
费三娘安顿好了七娘,走过来替尹遥打抱不平:“你都扔了,那?凭什么说是?吃沈记吃坏的?”
站着的汉子道:“我兄弟就是?证据,若不是?吃你家的吃坏了,我们来找你干吗?怎么不找别人呢?”
尹遥无语,这话不就是?“为什么不打别人偏打你”的意思吗?难不成她这被碰瓷儿的还得反思下自个儿?
她不愿做无谓纠缠,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将坊正请来,咱们当?着他?的面说个分明,请他?老人家做主,如何?”
听她这话,俩汉子有些拿不定主意,偷偷往街对面觑了一眼。
街对面的陈娘子立刻嚷道:“谁不知你与坊正家熟识,他?家那?二郎整日里帮你收摊子,让坊正来主持公?道,还不是?偏帮你?”
尹遥扭过头,拧眉盯着陈娘子:“娘子如此说,是?想让我认下这哑巴亏不成?”
陈娘子支吾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不信坊正。”
“行,那?便不找坊正。”尹遥点点头笑了,“那?咱们索性?去洛阳县廨,请县令主持公?道,这总不会是?徇私了吧?”
两个汉子原本只是?来挑事儿掀摊子的,若是?还能讹些银钱,那?便是?意外?之喜。方才?听到要找坊正,二人便已有些退缩,这会儿又说要闹到县廨,更是?心里发虚。
旁边围观的食客,却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见尹遥如此说,都跟着起哄:
“你们怕了,不敢去?”
“该不会真?是?满口胡说的吧?”
“可真?坏啊,平白无故污蔑人家小娘子!”
见二人隐有退缩之意,这会儿却是?尹遥不肯善罢甘休了:“我规规矩矩做生意,由?不得别人空口污蔑。若你们肯承认也罢,若不肯承认,便去公?堂上与我说个分明!”
被一群食客围着骑虎难下,两个汉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道反正只要自个儿咬死了,最多不过是?笔糊涂账,这小娘子还能如何?
两人终于横下心来:“去就去!”
尹遥点点头:“行,这是?二位郎君自个儿选的,只不过等到了县廨,你们可不要后悔。”
纠缠这么半天,坊外?的晨钟也响了起来,程郎君跑去开坊门,马郎君则留在这儿维持秩序。
既要闹上公?堂,光她自个儿去可不行,尹遥又扬声道:“众位郎君娘子,若谁有闲暇,可否跟我们一道儿,去县廨做个见证?”
这大清早的就去公?堂,不好吧?众人不由?有些迟疑。
心知此事必须得闹大,不然以后没法儿在坊内做生意,尹遥又道:“也不让诸位白去,我今日售卖的新品,若谁肯与我同去,可以免费赠送两个。若县令判我有错,大家伙儿不愿要这吃食,那?我便改付每人十文钱,如何?”
一听这话,同去要么给吃食,要么给银钱,一下就有围观的食客动?心了:
“我去,我今日无事!”
“我也去,反正我下午才?上工!”
“我也同去……”
将摊子托付给费三娘照管,尹遥挑了十个眼熟的街坊,半簇拥半挟制着那?两个汉子,一道浩浩荡荡出了坊门。
临出坊门时尹遥回头一瞧,发现那?陈娘子竟也把摊子托给了旁人,自个儿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尹遥不做声响,任由?她在后头缀着。
这一大清早,洛阳县令方才?抵达衙署,便见一大群百姓前来告状。
他?最烦这种官司,这些无知庶民?,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便闹到县廨,也不知这坊的坊正是?干什么吃的,坊内的事儿干嘛非要闹到县廨?
而且一会儿升了堂,想必要么支支吾吾,要么吵吵嚷嚷,半晌也分辨不出个是?非,他?光想起来就觉得头痛。
不过今儿倒不大一样,只见那?领头的是?个年轻小娘子,她进门先行了拜礼,随后便口齿清晰、条理清楚地?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明,只道自个儿平白被人冤枉,恳请明府做主。
县令听了前因后果,便问那?两个汉子可有何证据,掀摊儿的汉子说自个儿便是?人证,那?吃坏肚子的则赌咒发誓,的确是?吃了这小娘子卖的吃食,才?吃坏了身子,字字句句都是?事实,绝非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