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往后一让,躲开他的触碰。

余柯回过?神来,手指在余逢春脸侧蜷缩着?,仿佛在克制绵延而生的痒意?。

片刻后,手缓缓落下,像上次那样搭在余逢春的膝盖上。

余逢春双目微垂,盯着?余柯的手,没有像之前那样躲开。

而余柯好像也知晓这?是他的默许。

汹涌的河流一旦遇到缺口的堤防,便不会停止,只会更?加一往无前地疯狂涌出。

余柯亲自拉开了闸门,于是那些扭曲的爱念贪欲便无法控制的从他胸口喉咙里冒出,落在余逢春周围。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远东中亚,西欧南非,余柯跟随那个血腥贪婪的团队,足迹踏遍世界,手臂中盛满金银珠宝和鲜血眼泪,眼睛里装下过?太多?东西,记忆随之变得漫不经心,绝大多?数的人与事物都?是一闪而过?,连片刻都?不会在脑海里留下。

直到他的团队锁定下一个目标。

邵逾白?身边防卫太严密,团队费尽心思却没有找到可插入的点,便暂且选定了一个末城的小富小贵之家,看看能不能寻觅到新的机会,又或者选择新的目标。

就这?样,余柯以失踪多?年的二儿子身份,踏进那个一片狼藉的家,然?后遇到了余逢春,像飞鸟,像星空,像余柯见过?的一切美好灿烂又很快湮灭的东西。

绝对?的珍品。

甚至那些不屑一顾,轻蔑嘲弄,都?变成了珍品在光下折射出的昂贵光芒。

让余柯想要占有,想将他安置在自己收藏室最高最透的那台展柜里,在永不熄灭的灯光下获得永生。

流浪厮杀的小怪物,遇到了人间难有的雅致景色。

余柯遇到了余逢春。

……

可惜后面发生的事超出了余柯的预料。

余逢春居然?与邵逾白?在一起,与余柯最初选定的目标团队基本废弃的原定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而更?令余柯意?想不到的,是余逢春竟然?真的愿意?为了邵逾白?去死。

没有人能还原出当时在沧北水库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案件的当事人。

从这?一起往前数,绑匪团队谋划的几?场绑架案都?非常诚信,收到钱就放人,除了这?一起。

因为进入末城以后,绑匪团队的结构发生更?迭,余柯坐在了领导人的位置上。

而作为主谋,他真的没有想过?让邵逾白?活着?回去。

在余柯的计划里,他本该在拿到钱的下一秒钟就送邵逾白?一颗子弹,然?后带着?余逢春永远离开。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移了他的计划,余逢春不知道怎么挣脱了束缚,帮邵逾白?挖出子弹以后,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离开仓库,偏偏在逃离时还留了点线索给余柯,让他们?以为他要逃走。

余柯带人追上去,直到余逢春站在悬崖边对?着?他笑,而身后的山路上传来异常的车辆行驶声,余柯才真正意?识到余逢春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多?日监禁磨难,那时的余逢春身上,已经很不好看了,到处都?是脏污血痕,脸上也脏兮兮的,像断翅以后摔进泥潭里的白鹤。

偏偏他笑得那么灿烂又张扬,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干净,一切喧然?暮色都?盛在其中,狼狈的污痕反而成了美的附庸。

余柯只能看着?,看着?他听到车辆压地声时的满意?笑容,看着?他竖起中指,看着?他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落进那片茫然?无际的大海中。

这么漂亮的人,死都?漂亮。

在确定余逢春必死无疑的那一秒钟,余柯觉得自己恋爱了。

而三年后,接到那通电话前,余柯本想找个机会离开末城。

谁能想到亡灵复生?

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从看到秦泽开始,余柯就隐隐约约地感觉他会永远留在末城,可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像从遇到余逢春开始,这?辆平稳的火车就驶入一条疯狂且破败的轨道,一路加速,无法停止,只能看着?自己撞上山崖。

余柯着?迷似的望着?余逢春漠然?白?净的侧脸,难以自制地说:“大哥,你跟我走吧。”

直到这?一刻,余逢春才真正抬起头,望向余柯。

他淡声道:“你其实很清楚,你走不了。”

就在这?里是死,出去也是死。

余柯没有退路了。

闻言,他眼珠转转,轻声问:“明知道我哪里都?去不了,你还愿意?来见我,我该高兴吗?”

余逢春笑了一下,神色讽刺。

“最好不要,”他说,“你应该清楚,我一点都?不想见你,如果不是为了隔壁的倒霉蛋和那个……”

他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形容安晓,干脆略过?,“我不会过?来的。”

“可你还是过?来了。”余柯道,“进来容易,出去就比较麻烦了。”

他仍然?极尽爱慕地注视着?余逢春,同时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缓缓上移,像一条淫邪贪婪的蛇,蹭过?余逢春腿上的伤疤。

一点冰凉冷硬压在余逢春脖颈侧边,触感异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