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几岁?五岁?
她只记得自己望着电视上春晚里的一张张笑脸,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那么热闹。
蒸蛋拌饭早已凉了,她默默吃完,走到门边用力推了推,推不动,只有锁芯发出的微响。而这房子太大了,她“啊”一声,似空荡荡的山谷有回音传来。
她不爱表达的习惯大抵便是那时养成谁愿意一说话,应答的只有自己声音的回响。
倏然惊醒,她眨了下眼,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保姆车上。
是啊,她早已长成人人仰望的首席舞者,首屈一指的国民女星,不再是那个被独锁于空荡大宅里的小女孩。
可她当真拥有的很多么?
她扭头望着车窗,看自己一张略瘦削的面孔映在玻璃上,好似二次曝光,苍渺夜色叠化于她的轮廓。
她轻轻动了动左脚,缓缓吐出一口气。
倪漫欲言又止了一路,终于在送她下车时忍不住问:“雪姐,其实,您就没想过主动去找安常么?”
“她都甩开我了,我还去找她做什么。”南潇雪目视前方,神色透着种漠然。
倪漫顺着她视线,一时分不清她是在望着那棵树,还是只望着夜色里的这片纯粹的黑。
“我不可能去找她。”南潇雪抛下这么句,便独自向前走去。
倪漫站在原地,望着她纤瘦的背影。
小学便背过“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诗文,在南潇雪身上却好似反了过来,长居广寒宫阙的灵仙,到了三十的年纪才忽然跌入这闹嚷的人间。
而她是要看过南潇雪和安常并肩的身影后,才发现南潇雪独行的背影,原来透着孤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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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深夜十一点。
毛悦正戴着猫耳发箍贴着面膜、摊在沙发上打游戏,忽地门铃响。
“刚打完一局烧烤就送到。”毛悦觉得上天的安排十分好,从沙发上爬起来:“来啦。”
一拉开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门外的南潇雪:……
想起录《载道》那时安常同她生气,她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是这般吃了闭门羹。
其实以她的性子,真该转身便走。
可她站在门口,扭头望了眼楼道镂空处透出的月。
北方冷寒,倒有天空疏朗的好处,冬日的月亮看起来冻得更硬些,不像夏秋,软得好似要在云层里化开。
这样冬日的月亮,聚了光,反而把周围的幽暗驱得更散了。
像安常留在家的那盏月亮夜灯。
南潇雪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抬手再摁门铃,门自己开了。
纵使她身为明星化过无数妆容,却也很难想象,毛悦是怎么在这短短几分钟内给自己化了个全妆的虽然眼线化飘了。
毛悦只看了她一眼,便深深埋下头,看起来很紧张。
南潇雪发现自己也紧张。
这么多天才找来,其中固然有赌气的成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害怕。
害怕听到毛悦家有欢笑传来,害怕安常没有她,也会很快乐。
定了定神,才开口:“我今晚跟导演组开完会,散得早,所以有空过来一趟。”
毛悦“嗯”了一声。
“能让安常出来一下么?”
“她不在。”
“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
“不,她根本没搬来我家。”
“她搬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南潇雪重复一遍,思忖两秒:“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碰你一下了。”
毛悦一脸震惊的抬眸看了南潇雪一眼。
确然是她粉了十年的模样风光霁月的一张脸,眉黛青颦,一袭露褐旗袍的立领裹住纤长脖颈,神色让人想起月光下的寒潭,泛着幽幽的雾。
可谪仙顶着这样的一张脸,说要碰她一下?
毛悦飞快的又埋下头去。
“毛悦。”
她不应。
“那我可真碰你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