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想太多,但我想跟她平等。”安常拎着沉甸甸的一兜,掌心勒出浅痕:“我太知道两人不平等的结果了。”

从前她和颜聆歌就是这样。

一方永远高高在上的施予恩泽,另一方永远唯唯诺诺的仰望。

走到最后,习惯了施予的人会觉得我什么都给你了,任何多余的情绪都仿若一次小小的忤逆。习惯了仰望的人渐渐不再敢表达,直至两人走到渐行渐远的地步。

安常从第一段感情里学懂“势均力敌”的重要,没想到第二段感情,反而陷入更难办的境地。

毛悦也是一路看着她和颜聆歌走到难堪的,这会儿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相处,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怎么办的。”安常道:“等她回来,我会好好找她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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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上次在机场被拍到,这一次,商淇让安常暂且不要去机场。

其实安常反而松了口气:那辆奔驰太奢贵,显得与她格格不入,连钥匙握在手里都发沉,拽着一颗心也沉甸甸的往下。

她算着南潇雪到家的时间,煮开汤底。

但比她预计的时间更早一点,门口有刷指纹锁的声音传来。

她心里一跳,跑过去。

南潇雪一身黑色大衣微敞着,露出里面枯叶色的旗袍,一缕缕的脉络如暗藏时光涌动,扶着玄关换鞋,纤长的手指似冷玉,被灯光打得通透。

听见安常跑来的声音,仰起面孔,又见安常愣怔在原地。

挑唇问:“怎么了小姑娘?不认识了?”

诚然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太少,每次恍然望见南潇雪那清妩的脸,都会冲撞出些许的陌生。

但那点陌生被物尽其用的勾勒绝色,当南潇雪眼下那颗浅红的小泪痣在灯光下跃动时,她仍是觉得亲切而熟悉。

她握住南潇雪的手:“你来。”

一路牵着南潇雪走到餐桌边:“上次见你爱吃笋,我买了。牛肉和香菇都新鲜。我还做了凉拌黄瓜……”

安常心里想着,南潇雪那么累,一定要好好吃顿饭。

然而当她一一细数时,南潇雪从身后拥住了她。

撩开她马尾,唇瓣蹭着她半高领的白绒线衫,吻上她后颈有着浅浅绒毛最柔软的那一块。

分明嘴唇那么凉,却有股灼烫的感觉顺着脊骨一路往下。

南潇雪唇瓣轻嚅:“以前从没有哪一次我回来,家里亮着一盏灯,在等我。”

她攥住安常的手。

在安常意识到南潇雪要带她去浴室时,只来得及匆匆关了火锅。

南潇雪一面给浴缸放水,一面过来拥吻她。

枯叶色旗袍软塌塌搭在一旁,变作渲染暧昧秋意的道具。这房子里处处煦暖,在浴室也一点不觉得凉,安常小臂生的那串细小颗粒,大抵是为着旁的原因。

直到南潇雪打开视频里聊过的按摩模式,拥着她进了浴缸。

其实她能感到,今晚的南潇雪是不一样的。平素清高自持的谪仙,却有了与矜雅外貌相对的冒进和冲动。

安常阖着眼,脑中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间,她却清晰的知道:南潇雪在害怕。

怕什么?怕失去孤身一人从流离的世界回家时,那盏等着她的可亲灯火么?

南潇雪终归是个贫瘠的人。

安常这样想着,交换位置。

她睫毛上沾着氤氲的水汽,眨一眨,泫然欲落泪般。可想要落泪的并不是她,她只是隔着那层水雾去望谪仙清寒的表象为她绽出裂纹,为她睫毛微颤,为她轻咬唇角。

那一刻她的情绪很复杂。

也许是为了安抚南潇雪心里某种最深层的恐惧,也许是收到南潇雪银行卡和车钥匙后的某种反抗。

至少这时,她是安抚南潇雪的人,也是掌控南潇雪的人。

直到两人回了餐厅。

南潇雪已穿好旗袍,雪花压襟上的立领包裹纤颈透出浓浓禁欲感,与方才的反差太鲜明。

安常重新打开火锅:“马上就好,很快。”

到这时她甚至有些后悔方才为安全考量,关了火锅。

此时等锅底煮开,再烫肉和菜,时间已然来不及。

南潇雪坐她对面,一头墨色长发铺了满肩,脸上薄绯未褪完,拈一块凉拌黄瓜送进嘴,真心夸赞:“很好吃。”

安常开口:“有一份瓷器博物馆的工作。”

明天便是答复的最后期限,她必须趁今晚谈。

南潇雪:“这事我听商淇说了,我的建议是不要接受。”

“以你的性子,如果被媒体围堵,会觉得很困扰。另外我的时间太零碎,如果你要规律打卡上班,所有碎片化的时间我们都不能见面,如果你在家接修复工作,我们会有更多时间相处。”

她放下筷子:“这的确是我的职业给你带来的问题,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