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头顶是竹竿搭成的爬架,攀了茂密的葡萄藤,在炽烈日头下挡出半片阴凉。

清泠的水声一响,不知何人从沁凉的井水里提出整个西瓜,刀破开时“咔”的一声,要极新鲜才有那般的脆响。面前又一张竹凳,却充当了矮桌的功效,一个半透玻璃的荷叶形小盏,装满了洗净的杨梅和桃,也刚在井水里淘洗过似的,挂着清透的水珠。

手一触,丝丝的凉。

梦里的她也靠着爬架睡了过去,却连葡萄藤间漏过的阳光也不觉刺眼,睁开眸子一看,头顶不知何时挡了张荷叶。

睡前吃瓜果,睡醒食刚从河里摘来的莲蓬和嫩菱,唇齿之间,悠悠夏日长。

又听得有人在耳畔邀她,待得日头落了,去漫步于夕色的荷塘。

南潇雪自幼生长于北方,并没尝过南方这般闲散的夏。

扭头一看,安常侧卧在她身旁,一只手肘枕于脸下,不知何时睡着了。

始知方才梦里尝过的清恬,源自水乡姑娘清润的吐息。

枕于侧脸下的胳膊瞧着脆生生的,一如梦里咬过的嫩菱。一缕没被束进马尾的碎发垂在额边,随着悠缓的呼吸一起一伏。

南潇雪天生冷感,病房空调温度契合于她的体温,小姑娘的肌肤总是灼烫些,此时睡了,面颊边有薄薄的绯,是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会有的颜色。

膝微蜷着,穿着亚麻白衬衫和牛仔裤合衣而眠,也不知给自己搭条毯子。

南潇雪分她半张,柔柔覆在她腰上。

目光往上移,却落在半开的领口。

水乡姑娘被滋养得处处水灵,因侧睡而挤出的一些丰饶,也是鲜菱般的嫩。

南潇雪觉得自己空背了谪仙的妄名,演过了《青瓷》,分明是妖精后遗症更明显些。

在她咽了咽喉咙的当下,安常悠悠醒转:“南老师,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有多久。”

安常的眸光凝了凝。

南潇雪平素到底带着清寒的冷意,唯独还未醒眠时,那清醒的防备少些,慵容的倦态多些,一根平时丝毫不乱的发,不知怎的挂到睫上。

安常探手帮她拂,睫毛尖扫进掌纹,带起一丝痕痒。

心思一乱,脱口而出:“你喜欢孩子么?”

南潇雪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那日首演前一场混乱,安常情急之下对她说了“爱”,尔后便没下文了。

这是……终于对她表白了?

现在年轻人表白都这么刺激的么?

她一时拿不准,试探着问:“你呢?你喜欢孩子么?

安常枕着胳膊,很认真的看着她:“你喜欢,我就喜欢。”

眼睛眨两眨。

好像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南潇雪全然猜不透现在年轻人的路数:她接下来该怎么说?

只得先应下:“知道了。”

安常转身望着天花板,轻轻的“嗯”一声。

“南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性子,不太好?”

南潇雪见她颈间带着薄汗,伸出手,指腹擦过,跟碾碎了什么花瓣似的,忽地一阵生香。

嘴里问:“怎么呢?”

“太慢,做什么都要拖上许久。”

南潇雪手往上抬,揉了下安常因缓缓说话而轻嚅的唇角。

“没有关系。”南潇雪道:“好时光,是要慢慢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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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出院前一天,商淇再次来找南潇雪开会,带着数名同事。

安常便又约毛悦见了一面。

毛悦感叹连连:“女神顺利出院了就好,我这段时间把天下所有菩萨都拜遍了,连奥特曼也没放过。”

安常说:“我想表白。”

毛悦被咖啡呛得一阵咳:“你、你说什么?”

她太了解她这闺蜜,做什么都慢,吃碗饭都跟数米粒似的,虽然心底纠结与南仙的关系,但不给个外力推她一把,她能拖到明年。

毛悦问:“你这次怎么这么主动啊?”

“因为,”安常认认真真道:“我想让她知道,无论如何,我对她都不会变。”

毛悦听得云里雾里,只得应着:“表白,表白好啊,你准备怎么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