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潇雪人生从没听过的三个字。

猫爪一般落在心上痒痒的,仿若勾活了过往错失的什么。

临近午夜,万籁俱寂,以她的身份,总得这时分才方便出门。

安常推着轮椅把她送到停车场,她恢复得不错,拄着手杖脚已能落地,别走得太多便是。

低调起见,没用她寻常那辆保姆车,安常找来商淇偶尔会开的一辆宝马,手挡着车框照料她上车:“小心头。”

她在后排坐下,瞥一眼驾驶座上的倪漫:“哦,你也在啊。”

倪漫赶紧辩解:“雪姐,不是我想在,因为安常她是本本族。”

南潇雪想起来了。

以前她们在杭城ktv、安常想回宁乡睡她的时候,还是把车钥匙甩给她、让她开的车。

只是不大的车厢内硬生生塞进个倪漫,总令人气闷。

南潇雪把车窗打开一半,夏夜的风灌进来,带着邶城特有的干燥,拂动她发丝在夜色里翩飞,香气化作片片剥落的心事。

安常坐在她身侧,不看她,扭头看着窗外。

可窗外到底有什么好瞧,南潇雪顺着那视线望去。

邶城不似宁乡,这里古老与现代相融,转过灰砖铺陈的胡同便是高耸林立的楼,安常在看其上高悬的海报,主角正是南潇雪。

南潇雪腹诽:真人便在这里,偏要看海报。

一垂眸,望见安常的手指垂放于座椅。

她在宁乡见过那样的小虫,软嫩嫩的,借着蚕食绿叶吞下了一整个春天,腹中便有了躁动的心思。

安常的手指便像那样,风一吹,指尖轻轻抬起,风止息,又落下,轻轻在座椅上点两点,松口气又不甘心似的。

南潇雪觉察,安常是想来牵她的手。

可牵手好似比接吻更难。

剥离了欲念,存留下绻恋。

南潇雪看着安常的指尖颤悠悠的,心里也跟着不耐起来。

安常这姑娘,说她胆小,偏偏她又敢。说她胆大,偏她心思又重。

忽地车身一颠。

倪漫叫一声:“雪姐对不起!我没看到路面有个坑!没事吧?”

有事的。

突发的意外颠碎了安常的犹疑,指尖覆上来,握住她的手,体温在夏夜里显出灼烫,顺着腕间血脉直通心脏。

忽而喧嚣的夜风灌入车厢,她长发倏然翩飞,像打翻盒子后涌出的一大阵蝴蝶,明明是盛夏,怎地扑住了小虫向往的那一春。

尔后安常的手,便再没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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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后倪漫再次道歉:“对不起雪姐,这地方太偏了光线又不好,我真没看到路面有坑。”

南潇雪由安常扶着下车,榛木镶玳瑁的手杖被她拿捏得像某种古玩,变作徒添风情的道具,衬得一身青矾碧色旗袍在夜色中袅娜。

淡然道:“年终奖给你加三薪。”

倪漫一怔:???

“不想加?那罢了。”

“加加加!谢谢雪姐!”

“嗯,我会跟商淇打招呼,你等我们会儿。”

南潇雪随安常一同离去,而倪漫坐回熄火的驾驶座仍在苦思:她方才轧上那坑,到底是做对了什么?

安常搀着南潇雪,一路提醒:“小心脚。”

面前一片幽暗,甚至没有路灯,往周遭打望,只见一片早已废弃的楼盘,找不到人来接手。

安常问:“南老师,你怕不怕?”

南潇雪轻挑眉尾:“怕的不该是我。”

安常笑。

是,南潇雪是古物凝炼出的精魄,时光幻化出的魂灵,拽着人跌入一场抛却了年岁的黄粱梦。

怕的不该是她。

南潇雪只是问:“要去哪里?”

安常答:“已经到了。”

南潇雪抬眸望去。

这楼盘废弃前该是生机勃勃的所在,从眼前同样废弃的街边公园可见一斑。

象形的微型滑梯磨平了棱角,攀爬架暗绿漆面早已剥脱透出斑驳,一架秋千最是天真,坠着两个座椅随夜风轻晃,好似同它嬉戏的垂髫小儿方才回家。